李卿垣听过这话,霎时间愣住了。他眸间闪过一丝回忆,在所有人探究的目光下,他轻声道:“有孩子,不过早年间却丢了。”
“丢了,怎会丢了?”有人便诧异道,“是与家中人走失了么?”
他抬起头,沉静地对上了沈菡之漠然的眼睛,缓声道:“……是个孽障。留着有辱门楣,便丢了。”
沈菡之微微蹙眉,挪开了视线。反倒是玉自怜有几分厌恶:“至亲骨血,说丢便丢,李仙尊倒真是冷心冷情一把硬心肠,我们自愧弗如。”
正当这头骚动之时,自云霞中穿来一位身着黑衣,脚踩长刀的女修。
她神色疏离,仿佛超脱万物之外,唯一双眼睛始终燃着不息的业火,仿佛要将这世间丑恶都烧作草灰般灼然明亮。沈菡之见了她,面色骤然放松下来,甚至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辞昭,恭喜你。”
天边传来第一声钟响。
无数人抬眸望去,只见劫雷引来的赤色云霞仅褪,只留金色的祥云将这片平原笼罩。谢辞昭整个人沐浴在光中,见沈菡之伸手,便从长刀上纵身跃下,快步握住了师尊的双手。
“师尊,”谢辞昭在钟声中道,“如今我已破元婴,是化神期的修为了。”
化神期修为,在某些小宗派中已称得上一句堪当大任,能使人心服口服地做一宗之主了。更别说谢辞昭才三百岁——三百岁化神,这是天道也眷顾垂青的孩子。
真的好像,愈来愈像了。李卿垣看着谢辞昭与魔域王座上那人愈发相似的面容,心中不知是怨是恨。他不相信此人会与魔主毫无关联,奈何心下哪怕极怕极怨,面上只勉强做得一副端方的长辈模样,笑道:“不愧是沈仙尊的女儿,谢小友,你与你娘亲是一脉相传的厉害。”
沈仙尊,女儿?
谢辞昭垂眼看了师尊一眼。师尊的手很温暖,很有力量。她赤金色的眼眸中清楚地倒影出师尊微笑的、深褐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从三百年前便一直凝视着自己。
谁说褐色眼眸的人修不能有金色眸子的魔女做女儿?
“……嗯,”谢辞昭感受到师尊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眼眸微微发热。她抬起了眼睛,直视着那位李仙尊,镇定道,“我娘很好,是她教我教得好。”
李卿垣未能从她这里套出话来,面色骤然沉了下去。
谢辞昭没有再留意他,只是站在师尊身旁,随着师尊的目光望向莲花境内的混乱场景,有些迟疑道:“师尊,师妹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打群架啊,”沈菡之依旧牵着她的手,似乎有些不舍这一刻,“姒衣跟应愿都没吃亏,不错。有我风范。”
虽然小师妹的刀法是很飒爽利落,但是……
为什么那个容莺笑和李舟词又在小师妹旁边打转啊?
*
转眼已过去三十个时辰。
景应愿此时身上已有六枚令牌,她实力强悍且心思缜密,一时间无人再敢来肖想她身上地令牌。此地打了许久,已聚集有几乎四十余名修士在此,人人都斗得不可开交,宛若失了人性的困兽。
此地不能杀人,不光会丢了晋级资格不说,也无法真危及对手性命。她看着被王观极与白剑薇围攻的司羡檀,再看看其余几位自觉为司羡檀解围以讨好她的外宗修士,索性回身走至不远处的一处树根旁坐下,服了几颗回灵丹休憩。
柳姒衣、公孙乐琅、金陵月都在此处,前不久晓青溟也赶来了,唯余雪千重不见人影。她心中担忧一瞬,又很快压了下来,境外仙尊们都看着,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且千重她也有保命秘法,不应将她当作需要看顾的孩子看待。
只一念之间,景应愿便觉自己身边一左一右坐下两个人。她侧目望去,左边容莺笑,右边李舟词,此时这二人竟异口同声唤道:“应愿——”
容莺笑:“应愿,我这有四枚令牌,你缺令牌么?”
李舟词:“应愿,你先前说大比结束休息一阵,你愿意与我回第二州游玩么?”
景应愿道:“我不缺,不愿意。”
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对话,那头打累了,正压着公孙乐琅半边身子不让她溜走的水珑裳疲倦道:“她哪也不去,只来桃花岛。”
公孙乐琅奋力想从她脊背下爬出来,委屈道:“你们桃花岛该不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吧,在第七州都如此嚣张了,可想回去魔窟该是如何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