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那道神识诧异道:“都要结丹了,你还要再往前走么?金丹修士结丹时又被称作生死槛,稍有不慎便要丹爆人亡,何必要冒这个险?”
景应愿咬牙摇了摇头,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
她道:“我在想,我方才在您遗留下的威压中运转灵力可事半功倍,那在此直接结丹是否会对锻体来得更有益处?”
她话音落下,整座暗道安静了一瞬。
“这法子未曾有人试过,不过理论上当是可行的……可我仍不明白,为何你宁可豁出命也要这样做?”那道神识困惑道,“我问你,你修的是什么道?该不会是什么自毁的道术吧?”
就在说话间,景应愿已顶着芥子境中剩余的威压走到了暗道第二个转弯处。
她每走一步都浑身战栗,抓在墙壁上的十指因深入骨髓的痛苦而收力裂开,鲜血横流,又因锻体已渐入佳境而飞速地恢复身上的伤势。伤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她却仿佛浑然感觉不到痛楚般继续前行。
体内的灵力如岩浆般沸滚,烫得她心焦。她感觉体内正有什么东西缓缓凝结,时冷时热,浑身上下似乎被泡在极冷的冰水中,又仿佛坠入火海,她难以再前行,只得放平稳呼吸,尽量平和地为自己舒缓灵脉的压力。
此时听见那道神识问话,景应愿先是有些高兴,于是就地坐下准备突破凝丹。她想了想对方问的后半句话,答道:“我修帝王道。”
至于为何要豁出命去做——
她想起前世在凡间也逐渐出现,扰得民不聊生的邪祟;想起此刻身在金阙的妹妹,金阙的子民,前世不知为何故去的师姐,或许正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司羡檀与幕后仇人……
“……我对飞升或许并没有执念,”景应愿轻声道,“我修此道,是因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苍生太平。若天要人死,我便要人活,我想要天下真正应我愿而生——”
为了这些,我无法后退,也不能再度身死!
*
天边一道劫雷闪过。
此时此刻,正在芥子境外执剑指点其余学生的薛忘情惊愕抬头。
她当机立断冲出殿外,看了看天边正飞速凝结的劫云,回身愤怒道:“是谁要破金丹境,为何不早些说!金丹期十八道劫雷可颠覆生死,不是闹着玩的,你家师尊没教过你么!还不快些站出来让我帮你护法!”
薛忘情身后众学生面面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此便有人说道:“薛仙尊,我们此处未过金丹的学生不过四五人,此刻都在这里了,都没有要破境的征兆啊。”
劫雷已近在眼前,薛忘情急得团团转:“是谁,到底是谁!再不说劫雷真要下来了!”
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一拍脑门。与此同时,正在角落默默运转功法扎马步的雪千重急得跳了起来,她慌张道:“是应愿……应愿是筑基大圆满,她马上就要破境了!”
薛忘情心烦意乱地乱抓头发,一头束好的头发被她抓得乱蓬蓬的。她又惊又怒:“她真的不要命了么!”
然而事已至此,薛忘情只好执剑捏诀向天,厚厚套了层灵力罩子笼罩在鼎夏学宫的半空。
她知晓这灵力罩子并不能在金丹期劫雷下顶上多少时候,如若景应愿真的不肯出来……薛忘情心中一个可怖的想法骤然冒了出来,她闭上双眼,感知到第一道劫雷即将劈下,心情复杂道,她该不会真的想在芥子境中渡雷劫吧?
薛忘情看着劫雷劈下,绝望之下心道——
沈菡之平日难道往死里磋磨门生,所以才导致景应愿如今嫌命太长?
都怪沈菡之,总之遇事不决先怪沈菡之!
*
芥子境中,谢辞昭猛然停住脚步。
她身旁几人中,只有修为最高的晓青溟还在苦苦支撑,勉强往前挪动碎步。金陵月已然有些体力不支,正靠在墙边喘气。柳姒衣看着前方的晓青溟,咬咬牙继续抓着墙壁稳住身形,公孙乐琅万念俱灰,蹲在地上看着前方,大有与这方芥子境同归于尽的架势。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来临,耳边除了风声,筋骨破碎发出的噼啪声,似乎还有什么声音正自苍穹之巅滚滚而来!
说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师妹了。
谢辞昭心中不安,刚准备回身去寻找,便听有巨大的雷声伴随着亮光扑面袭来!在那一瞬间,昏暗的暗道被劫雷点亮,芥子境内走在一起的这几人纷纷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