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如此,这人提剑的路子也粗野。景应愿自己也是做过剑修的,只觉得他丝毫不像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剑修般爱剑如命,这把剑于他而言仿佛只是随手抓来一用的寻常武器。
此时只见他怒喝一声,足尖一踏,如铁塔般壮硕的身躯便重重向自己的方向提剑杀来!青龙剑随之铮鸣,剑身的片片龙鳞纹路宛如有生命般次第亮起,转眼间便杀至自己眼前。
好快的速度!
剑身贴着面庞擦过,恍惚间,景应愿竟听见耳旁响起一声似笑似叹的梵音。
她浑身寒毛都快要因这道怪异的声音竖起,黑蟒怒睁双眸,朝着持剑人的头颅倾身咬去。趁此机会,她刀尖结起薄霜。只刹那之间,整柄楚狂便如埋在雪下的红梅,在霜雪与灵力的覆盖之中只隐隐透出一点血红色——
那人见状,只冷笑道:“找死!”
他剑用得并不算好。景应愿轻而易举挑破了他右手持剑的手筋,心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正当她想乘胜追击之时,却听身后有人惊呼一声,焦急道:“应愿!”
她心道不好,急急飞身撤去,顺道还收了想一口咬下去的傻蟒。就在她闪避的下一瞬,有掌风与铃声接踵而至,竟是直逼方才蟒蛇七寸之处而去!
见她躲开,那人干脆扔了手中于他而言十分碍事的剑。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颗剃得光亮的头,头上烙着几枚结疤。与他头顶的光净不同,他斗笠之下的脸坑坑洼洼,像是受过灼伤,简直没有一块好皮。原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如今只剩两个凹陷不平的坑洞,坑洞之内,勉强可称作眼瞳的两枚黑珠滴溜溜滚动,阴邪地盯住了面前景应愿的脸。
“我最恨别人耍我,”寸寸灵力自他身上暴起,这个怪人阴冷地笑了笑,往前踏出一步,“圣女在上……你会被降以天罚的……”
他足下生出一朵莲花。
霎时,整座赌坊的氛围变了。
谢辞昭心中凛然,飞身斥春秋两仪刀出鞘,与此同时,鞭影剑芒刀光齐现,繁花蝶影作网,刻在肌肤之上的纹路随着一句无声呢喃骤亮!
奚晦颤抖着手抽箭张弓,骚乱之中,她提弓对准连滚带爬想混在人群中逃出去的奚昀,一箭射落,将他的大腿死死钉在了地上!
奚昀顿时痛得狂叫起来,跟他的声音一起响彻赌坊的还有骰千千崩溃的喊叫:“天杀的小兔崽子,我的赌坊啊!”
她伸手想要阻拦,然而来不及了。
千万万朵香花如天罗地网般朝着那人笼罩下去。花笼之下,鞭影扫至,无端出现的巨力将地板砸出一个大洞,灵血弹出之处红焰拖曳尾随,手持双剑的女修踏焰飞身而上,欺天灭地的黄金铭文照亮整座赌坊!
刀如尺,心如月。霜雪飞速自刀身褪去,景应愿轻轻吐息,在她睁眼提刀的那一瞬,百家争鸣,刀剑归宗——
只听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的惊天巨响。
骰千千惨然地抬眸望向赌坊的屋顶。方才就被捅了个大洞的赌坊彻底被刀剑辉光震得摇晃几瞬,随后如豆渣般哗啦啦全碎成了沫。
“天杀的,”她蹲坐在地上,抓起一把还沁着灵力的渣滓,喃喃道,“天杀的,别说明宫主求情,这次就算谢灵师从天上下来保你们,这事都绝对没完……”
她话音未落,战局之外的女修手提长弓,看准时机又放了一记冷箭。
地上开出的莲花还未枯萎,战局便已经尘埃落定。
被瞬间制在地上的秃头修士脖颈间的玉珠颗颗崩裂,藏在心口处的那枚白玉牌子也飞了出来,摔作两半,正好滑落在奚晦的脚边。
她不经意间垂眸扫了眼,心却漏跳了一拍,不由自主地俯身将玉牌捡在手里,拼凑起来。
被几人围起来的那人吐出一口血,见景应愿垂眸看他,却毫不在意地纵声狂笑。在看到他斗笠下戒疤的那瞬间,谢辞昭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她蹙眉道:“毗密迦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阴阴怪笑一声,一双眼睛从始至终盯着景应愿的方向,“真好,是做圣女的好苗子,可惜了,可惜了!”
景应愿心中警铃大作,刚想伸手抓住他,却见这人从身前霎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他消失之后,地上只剩下那把仍旧闪着幽幽青光的青龙剑,还有满地崩裂的佛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