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九点!我赌的小,我赌的是小!我中了!”
谢辞昭蹙眉,她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仍旧站在原地的奚晦几人身边。见此情状,谢辞昭不免冷声质问:“是谁给他灵力让他上桌的?”
“这可不关我们事,”晓青溟抱着手,冲桌上某个位置轻轻一扬下巴,眸中也流露出些许思索,她压低声音道,“看见那个背剑的人了么,就是他主动过来借的灵力。”
灵力在六骰赌城之内等同于流通货币,除却刚进城不懂规矩的新人,几乎没有赌徒愿意失去自己的筹码。
晓青溟话音刚落,便见她方才说的那人将灵脉中所有灵力抽空,灌进了筛盅之内。这人戴着斗笠,口音有些怪异,似乎不是第七州或是第六州人士。他似乎很享受众人的惊呼,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道:“我赌大。”
奚昀见他赌大,连忙将手中刚赢来的灵力也跟着堆进了筛盅:“我,我也赌大!”
那个人古怪地轻轻笑了一声,听见这道声音,景应愿跟着其余人抬眸望去——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可却认得他背上随着俯身动作而滑落出一截刀柄的青龙剑!
刀身颀长,柄刻龙纹,是她前世曾在外头的那座城镇中见过的剑不假。上一世,她见过这柄剑插在某个锦袍客的胸前,这一世,她又见与这柄剑极其相似的剑贯穿了先帝的心口,将金阙搅弄得险些再度灭国。
景应愿心中狂跳,几乎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挤到赌桌跟前。
前世与今生她都出了同一个灵赏令,可前世她未曾踏入六骰赌城之中,于是只得见城外被杀的锦袍客。而今生这柄剑显然是还未来得及出鞘杀人,她见到的是有意杀人的持剑者!
两柄青龙剑,虽有细微差别,可大体大差不差,其中一定有她不知晓的关联。
见她神色有异,骰千千也将视线往赌桌上投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
“你觉得入梦没意思,可还有其他玩法呀,”骰千千蹭过来,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随着她的视线打量着赌桌之上的那人,亲昵道,“好可惜,真的不跟我来一把吗?对待贵客,我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哦。”
谢辞昭心中有气,刚想过去阻止,便听小师妹也笑了一声,果断道:“不要。”
她神色刚和缓下来,又见素来温和可亲的小师妹露出几分决绝的狠意。分明小师妹的脸上还是往常的温柔笑容,可她的眉眼却极冷,仿佛元日高悬的月亮。
只一刹那,她褪下了层层伪装。她从来不是花圃中被精心呵护,可随意撅折的花,谢辞昭望着她孤身往赌桌上走去的身影,心中震撼。
她是一柄真正用以杀人的刀。
刀将出鞘之时,便是人头落地之时!
“城主也是赌徒,不会不明白的,”骰千千怔怔看着灵力自她指尖流转,越膨越大,直到变作一轮满月的模样被托在手上,景应愿轻声道,“你给出的报酬太少,既然要赌,那就赌个大的——”
原先堵在桌前的那圈人纷纷四散开,皆是瞠目结舌盯着景应愿手中硕大堪比月亮的灵力团震惊不能言语。那团精纯到让众人忮忌得眼都红了的灵力被她狠狠砸进筛盅之内,奚昀惊疑不定地张着嘴仰头看她,不由自主地急促呼吸起来。
而景应愿甩掉那团灵力,神色轻松,抬眸对着似乎正对自己投来探究目光的斗笠人微微一笑。
她道:“我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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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愿道友这样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公孙乐琅看着腾空三尺,在赌桌之上飞速甩动的筛盅,肯定道,“她这局若不成,便换我顶上去好了。”
“你运气能好吗,”柳姒衣见玉京剑门来的这人如此热情,有点嫌弃,又有点警惕,“怎么感觉公孙少东家经常头顶霉云的样子,不然还是换我或我师姐来吧。”
“我也行,我抽签还可以,”金陵月时刻关注着桌上的情景,小声道,“啊,要开盅了。”
谢辞昭始终一言不发,只默默守在景应愿的身后,看着她云淡风轻敲着桌沿的指节。
其实公孙乐琅说得也对,她心想,小师妹向来是很有主意的人,可自己偶尔也会有些小小的私心。她宁愿小师妹娇纵些任性些,也不愿看见她眉间蒙上郁色。如有可能,能让自己永永远远陪伴在小师妹身旁最好,她再也不忍看见她孤身持剑,不忍见她血染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