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应了,奚晦听见景应愿的名字,倒是有些惊讶,不免又偷眼打量了她一圈。
叮嘱完毕,明鸢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露出那只遍布可怖伤疤的手,自虚空中写画了几笔,便见整座蓬莱主殿霎时如被电光贯彻般长明!
与此同时,她们各自手中捏着的灵纸颤抖几下,原本空白无字的纸上赫然出现一道如朱砂刻画般的印痕。那道印痕先是赤红如血,随后便慢慢淡了下去。众人手背上也多了一点殷红色,仿佛冥冥中受到了什么标记。
明鸢收回手,道:“去吧。六骰赌城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第六州与第七州的交界,纸上的朱砂愈红,你们离六骰赌城便愈近。而如若你们与学宫失联,我自会沿着点下的印痕找到你们的行踪。”
几人欢欣雀跃地朝宫主行了一礼,便一窝蜂往殿门外冲去。景应愿走得慢,落下两步,身旁除却步伐也骤然放慢的大师姐外,还走着那位在酒楼内见过的背弓女修。
此时她有些踌躇,屡屡往自己这边偷看,似乎欲言又止些什么。景应愿便主动道:“可是有事要问?”
奚晦下意识躲开了她的目光,纠结过一番后,还是道:“你是第七州金阙的鸾婴帝姬?”
鸾婴是她的封号,民间百姓不好直呼她名讳时,便以鸾婴代之。而景应愿已有许久不曾听旁人这样称呼过自己,竟然愣了一瞬。
见景应愿不语,奚晦忙解释道:“我一直被放在民间教养,是近来才回奚家的,故而听过许多有关金阙帝姬之事——”
……鸾婴。
谢辞昭垂眸望向神色惝恍的景应愿,囫囵将这两个字吞进腹中,又忍不住想含在舌尖一遍遍重复地对着她念。
“既然你知道我,定然也知道我妹妹了,”她回过神来,和缓道,“也不知樱容现今近况如何。”
竟然真的是她。奚晦心中欢喜,自己竟能与传说中的人物同行,她还出言帮了自己,果真如民间传闻中一样的良善温柔。
听见景应愿提及景樱容,奚晦近来倒也真听见过些许关于金阙现今的传闻,便道:“开平帝她在金阙国境内开了数个学堂,如今专扶持女生徒,风声都已传至我们第六州来了。据说还另外改了些朝堂新规,不知开平帝用了什么法子,自……自忽丸人妄图夺权的那场变革后,金阙至今都很太平。”
用了什么法子?自然不会是以德服人。
景应愿听得心满意足,心道得找机会回去一趟看看。虽然身在修真界,但她从来不觉得应与凡人百姓割席,说来大家都是女娲捏的泥人出身,何必在此分成三六九等。
她心中想着金阙与妹妹,步履也轻快几分。谢辞昭见她神色又松快起来,便道:“金阙是怎样的地方?”
她回想起小师妹记忆中那开满花的深深禁庭,庭中仰头笑望自己舞刀的小师妹与央求自己也教她刀法的那位妹妹,又记起了那枝塞至自己手中的牡丹花。
小师妹说从此见花如见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不知如今还作不作数。
景应愿看看身旁的大师姐,也记起她记忆中的刀峰后山与草编兔子,心中骤然一软,便道:“待我回去时,我带上大师姐同去。”
她们分散着各自谈天,往殿外行去。殿中明鸢遥遥望着小辈们离开的背影,垂眸喝了一口茶。
沈菡之送罢她们,自殿外回来,有些琢磨不透明鸢的心思:“我记得骰千千她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若要出灵赏,随意派几个不在游学的门生去就好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明鸢放下茶盏,轻声道:“如今可信的人已不多。”
听罢这话,沈菡之愣了一瞬,便听宫主继续道:“我走了太久,早已失了威仪,且身上设下太多禁制,已无法再行卜算之事。或许不久的将来,在许多事面前我也会有心无力。如今外派的这几个孩子都是如今可信之人的亲传门生,未来的修真界恐怕也需这些聪敏的小辈扶持……”
沈菡之捕捉到了她言语中的机关,警惕道:“宫主,您的修为如今是——”
“大乘期大圆满。”
明鸢微微阖上眼,轻声道:“离飞升只差一线。”
沈菡之面色微变。
即便时隔多年,至今再想起谢灵师飞升时整个四海十三州大地的流血漂橹,她仍旧心有余悸。而这之后,因入一叶芥子秘境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师姑故苔与明鸢意见不合而叛出学宫一事,更是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