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萝如雪的白衣上一道淋漓血痕,经过这一遭,她身上的嚣张气焰似乎也被那一鞭抽散了几分。她回眸看了看司羡檀,虽然眼中还有对这个人的爱慕与留恋,却不如往昔般纯粹了。
她蹲下身将发间的杜英花摘下,放在了司羡檀的手边。
一旁的琴心天姥气得眉心直跳,怒斥道:“荒唐,不许!你今日若跟着我回了第一州便是给你母族蒙羞!平日里耍耍性子便罢了,如今怎可如此辜负我的期望!”
宁归萝咬着牙道:“不回也罢,我自游荡做个散修去。”
明鸢似乎早已料到事情会如此,只道:“若你想好了,便去吧。”
闻言,那白衣已变作血衣的剑宗女修对着她深深一礼,又对着玉自怜离开的方向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便撩起衣衫分开人群往外去了。
路过景应愿一行人时,她眼睫颤了颤,深深看了一眼这几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景应愿望着追着宁归萝而去的琴心天姥的背影,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之中的司羡檀,直觉这事到此绝对不算完。不过她与宁归萝没有交情,下一次再见可能是在大比擂台之上,便也生不出什么感慨。
这场荒诞的闹剧结束了,逐渐有人离开,而躺在原地的司羡檀浑身简直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景应愿正打算跟着其余人离开,余光瞥见有人逆着人流前行而来。
她回首望去,是一抹纯净无垢的白衣。
崇离垢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她垂眸往司羡檀的方向看去,神情如常,依旧是往昔那副平静至漠然的模样。每当她用这副模样看人时,景应愿都觉得她身上莫名有些十分怪异的神性。
她看着那株被宁归萝摘下的杜英花被风吹起,一路吹到了自己的脚下。
崇离垢抬脚跨过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有人离开,就有人前来。
身着明黄衣衫的女修攥紧了手中的丹药瓶,踟蹰许久,还是走了过去。那张与司羡檀如出一辙的脸上有些犹豫,还是将药瓶放在了司羡檀的掌心。她看着几个刀宗徒生将司羡檀抬走,下意识地跟了几步,又生生止住了脚步,看着她被抬远。
司照檀看着身前一路蜿蜒的血迹,轻轻闭了闭眼,与她背道而驰。
*
剑宗,师尊殿。
玉自怜悠悠醒转。她睁眼看着凑上前来的沈菡之,感觉又是一阵头疼。沈菡之趴在白玉桌旁,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不知何时爬出玉自怜袖口的小纸人,目光凝注在它火红的剑穗上,道:“你真将它当做灼璎来养?”
那只小纸人被沈菡之的指尖戳得歪来倒去,有些慌不择路地往前爬去,张开两只小小的手抱住了玉自怜的脸颊。
南华复杂地看了看玉自怜,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难道这就是自古剑宗出情种?”
玉自怜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惹得心烦,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嘴里就被灌了一大勺味道奇咸奇苦的丹药。
月小澈收了羹匙,面无表情道:“抓紧咽了,看你太狼狈,这勺不收你灵石。”
玉自怜只好咽了。她咳嗽几声,将那只在自己脸上乱摸的小纸人重新收进袖中,声音还是有几分虚弱:“我养什么跟你们何干。”
沈菡之看着它在玉自怜袖中探出头来,分明是空白一片的脸庞,她却总觉得这纸人生出了几分本不该有的情绪。思及玉自怜一日比一日垮下去的身体,她面色忽然变得肃然,一把抓住了玉自怜的手腕。
她修为比玉自怜更高,又是趁其虚弱不备,灵力瞬间沿着对方的手腕经脉一路往体内探去。玉自怜神色突变,想要挣扎,却被沈菡之死死按在榻上不得动弹。
随着灵力的查验,沈菡之的脸色越发差。她撤开了手,冷声道:“怪不得无论吃多少丹药都无法温补回曾经的状态……将自己的神魂分出一部分贴在这个纸人身上,玉自怜,你是不是疯了?”
南华闻言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月小澈则是那个实打实日日给她炼丹续命的,此时简直怒极,抬手便将丹药瓶甩在了玉自怜身上,怒道:“我懒得管你死活了。”
顿了顿,她看玉自怜脸色白得可怕,忍不住放软了声音道:“哪怕你把你所有的神魂都分到它身上,它也不是灼璎。”
然而她们却没想到,玉自怜蓦然抬起头,一字一顿道:“这就是灼璎。”
她望着那只可以自行行动的小纸人,想起千年前捕到的师妹的一缕残魂,又升起些许活下去的希冀。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以在这天地间寻齐灼璎被打散的其余魂魄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