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一世的司羡檀,是否还会选择助纣为虐,抽换仙骨?
司羡檀并没有往她们这边看。她面容忽然又变得镇静,似乎早就料到琴心天姥的后手。她看了一眼对着自己摇头的玉自怜,又看了看面色复杂,却仍屡屡望向自己的宁归萝,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不仅是为了师尊,也是为了自己。
如若琴心天姥真想鞭笞自己一顿了事,断然不会做什么布置结契大典、波及玉师尊之类的无关琐事。恐怕她对今日之事早有预谋,而这根长鞭……
她面色不显,心却如坠冰窟。
越琴山庄除却用剑,便是用琴。哪怕是刻意带上用作家法惩戒的鞭子也有些于理不合。再联想到自己幼时曾受过的那些鞭刑,刻在骨血里的恐惧与屈辱,司羡檀心中的恨意愈发扭曲。
既然琴心天姥已然盯上自己,想必假以时日,学宫之内也不会更安全。正好自己安插在学宫之外的势力无人知晓,尚需打点,既然她要做这样一出戏,那么自己大可配合她,借由此事挣来最后的一点喘息之机。
想到这里,司羡檀眼中流出几滴泪水。她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玉自怜,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郑重道:“若我应了,您是否可以放过我师尊,也放过宁师妹?”
琴心天姥看了她几眼,蓦然失笑,语焉不详道:“你很聪明。”
还未等玉自怜阻拦,果然宁归萝便先有些心软了。她嗫嚅道:“可是鼎夏游学初初开始,四海十三州大比开幕在即……学宫内修为与年岁皆符合标准,可参加大比的人寥寥无几,姥姥,这……”
“那便等到大比结束,”琴心天姥直视着司羡檀的眼睛,“大比结束后,你自请离开此处。”
司羡檀在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似做了无比沉痛的决定,对玉自怜道:“师尊,徒儿不肖,恐怕日后不能再留在您身边了。”
玉自怜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却又似明白了什么,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一双如玉般的手上鲜血淋漓,一滴一滴落在司羡檀眼前。
就是这双手,牵着她走出司家,走出第十一州,将她抚养长大。
然而在她被巨蟒勒住口鼻,被族人鞭笞,看着他们商议如何将她们其中一个做成魂香时,一切就已经注定好。她再不能回头了。
司羡檀对着玉自怜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对不起。”
*
云层之中,有数位衣袂飘飘的仙人飞身而来。
景应愿回身望去,来人正是宫主与其余几位学宫内的仙尊。自己平日闲散的师尊竟然冲在最前面,飞身将玉自怜一把拉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这么想求死?”
直到见到沈菡之与她身后正款款走来的明鸢,琴心天姥一直镇定的神情才发生了些许变化。
明鸢竟然出关了。
数百年不见明鸢,她的修为却始终定格在了离破境只差一线的地方。想起千年前谢灵师飞升之后,那几道关于她与她师妹故苔不和,以致故苔叛出学宫的传言,琴心天姥探究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明鸢对剑宗的二位门生与玉自怜视若无睹,她照旧带着斗笠,脚步轻快,笑道:“原来是琴心天姥。许久不见,怎的一来便冲这些小辈发起了脾气?”
她分明是明知故问,然而琴心天姥却不得不收敛了几分态度,道:“这就得问你剑宗底下那位姓司的门生了。方才她已应允过我,待到四海十三州大比结束后便离开学宫作为惩戒。”
“是吗,”明鸢温声道,“学宫没有那样多规矩,如若她已想好,我当然可以放她离开。只是天姥,你确定只有这一样惩戒么?”
她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玉自怜的手,语气忽然一变:“又是谁允许你擅闯学宫鞭笞仙尊的?琴心天姥,此处不是第一州,由不得你放肆!”
言语间,一时天地变色,星移斗转!
大能斗法,余下的几位仙尊赶忙合力撑起结界遮掩住了在场门生们的身形。琴心天姥接下自苍天直泄而下的灵力,却有些不支,踉跄后退了两步。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明鸢,她此时的修为已经超出了自己,早就该飞升,可为何她还是将修为压制至此?
琴心天姥嘴角渗出鲜血,正准备殊死一搏时,却见斗笠之下笑了几声,陡然撤了指间灵力,温声道:“天姥何必如此谨慎?你年岁大了,有时脑子糊涂些也是理所当然,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该想到这一点,多体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