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用力拥住她,压制胸腔的起伏,仰起脸忍下泪意,安抚地摸着小蛇的后脑勺。
在天色彻底亮起前,依偎在她怀里的小蛇逐渐平静,抬起遍布泪痕的脸,突然小声开口:“我不想呆在这里,他们都不喜欢我,都想欺负我。”
自从来了腾蛇族,小蛇或许没有想到是有人背后刻意针对她,但一连串艰巨的她自己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进入本部后所有闻见她气息而面露鄙夷的腾蛇妖修、还有她那个名义上的生父……她的小蛇脑袋是直了些,却也没有笨到底,她清楚且挫败地明白她的这些族人并不待见自己。
他们轻视她、敌对她、排挤她。
呆在这里,让姜熹如芒在背、一点也不开心。
可是……
“我还能去哪儿?”
“阿宝,我还能去哪儿?”
小蛇茫然地坐着,来妖域前她实则有期待过与同为妖修的族人相处,然而漂泊许久的小船落脚后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可以令她容身的族群和家乡。
如今,她再次失去了方向。
姑娘握住小蛇冰凉的手,慢慢蹲在姜熹身前,轻声问:“松引,你想回人族吗?”
天道反噬阿宝也认了,这契约她已完成了绝大半,剩下的纵然反了,或许还能想到其他办法吊着一口气熬到献祭。
扶风本就要死,本就该死,只需熬到献祭就行。
姜熹垂下脑袋,脸上闪过犹豫,片刻后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就这样回去。”
她也有点自尊心,她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回人族。
小蛇仍红着眼眶,嘀咕道:“我要在外边修炼到出窍再回去,让师尊后悔把我赶走。”
姑娘意味不明地瞟了她两眼,轻哼:“好叫扶风知道松引是怎样的绝世天才,让她后悔到痛哭流涕,求着松引回疏月天继续当她的宝贝徒儿,是吧?”
阿宝故作沉思,似笑非笑地添了句:“哦不,当什么宝贝徒儿呢,那时候松引都是个大姑娘了,干脆当道侣好了。”
偷偷意.淫的龌龊念头被人赤.裸.裸地念出来,实在羞耻。
小蛇咬着嘴巴里的软肉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嘴角悄悄翘起,整条蛇都被阿宝嘴里的美好愿景吊住。
阿宝见她终于笑了,不禁松了口气,也懒得跟这条笨蛇计较她脑袋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舒南烛。
姑娘敛下眉,心底的天平略微倾斜。
舒彦辞对姜熹的态度,从头到尾都不是在对待自己的女儿,而是在看一件不太趁手、但尚且能用的工具。
谁又会在乎一个随手可扔的工具的死活呢?
他与舒南烛的争斗日渐激烈,明里暗里都撕破了脸,只差最后开战。
舒彦辞与舒南烛之间的争夺战务必会波及到姜熹,阿宝一直在观望。各方同道齐力,本体那边的补天阵已完成了大部分,扶风为自己定好的归宿就在那道大阵的中心,这具傀儡躯体不能长久地留在小蛇身边,她需要在走之前为姜熹杀出一条生路。
此前,阿宝本打算借着这个去与舒彦辞交易,她可以在大战中为他斩杀舒南烛,只要他能好生对待姜熹。
然而,这个想法在不久后被她轰然推翻。
舒彦辞一脉等不住了,他们需要一个对舒南烛正式开战的理由。
一个能让他们在明面上站得住脚、赢得族内支持的正当理由。
杀害他人血脉,不论在妖族还是人族,都是滔天的血海深仇。
舒彦辞把算盘,打到了姜熹这个修为根骨皆低下而对他没什么用处的女儿身上。
也踩在了阿宝最后的底线上。
那间客栈小蛇住得不舒服,阿宝就带着她在本部城池里寻了一处院落暂居。
又一次将前来刺杀姜熹的妖修斩于刀下,阿宝手持长刀立于姜熹房门口,指尖微动,数道折叠阵于顷刻间覆盖四周、隔绝声音。
房中的小蛇闻了迷香,仍在昏睡。
院外有熟客来访,见到他时,阿宝止不住地冷笑,瞳孔中浮现骇人杀意:“是舒彦辞?”
来人扫过地上的十数道穿着舒南烛手下服饰的尸身,漠然反问:“道君以为呢?”
“无羲对我心怀猜忌隔阂,这些消息我刚刚才得知。他要拿姜熹的命祭旗,栽赃于君凝,好先发制人。”
真假无人关心,借个充足的由头而已。
舒池直视那人族:“你现在,想杀他?”
阿宝手腕翻转,刀刃于月下闪过凌厉的光:“你要拦我?”
“我这一脉投效无羲已久,若让你杀了他,则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