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
“天道齐全,时间也能回溯……”
师尊和师姐就能回来了。
“阿宝!”
姜揽星忍无可忍地按住她肩,压抑着心底的恐慌,扬声唤她的名。
这一次,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仿佛快要丧失理智的人被骤然吓醒般止住了剩下的话。
阿宝脸上升起些茫然之色,好似被人泼下一大盆冷水。
“……小宝?”
她好像又做错了事。
姜鹿云回忆着方才的点点滴滴,许久不曾听见小宝的回应,挺得笔直的腰便定在了那里。
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等了好一会儿,耳边才响起姜揽星冰冷的声音,约莫是在生气。
小宝一字一字问她,怒极反笑:“阵法的阵心是什么?”
“你要拿什么当阵心,才能调转时间?!”
姜鹿云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下去:“……我有神通,自然……”
自然是拿她去当阵心。
“自然拿你当阵心?”
姜揽星眼圈通红,咬牙问她:“你知道当阵心的下场,是不是?你不想活了,你想把我扔下,是不是?!”
“我没有!倘若成功,便还有机会能活下来!”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活不下来了呢?!”
小宝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怒火,也在她面前如此嘶吼。
姜鹿云抿住唇角,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神情逐渐淡去。
院落里微余姜揽星沉重的呼吸声最为刺耳。
她也不愿如此对待自己唯一的阿姐,可……
“……你为什么总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小宝撑着石桌,语气稍缓,却刹那间涌上数不清的哀意。
她掀起衣袍,猛地跪在阿宝面前,伸手握紧姜鹿云的指尖,几乎是哀求道:“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一个师姐了。阿宝……师姐!我不想赌……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们平平安安的……不要去管那些了好不好?”
姜揽星的情绪压不住,见阿宝仿佛愣着,便哭泣着拽了拽阿宝的指尖:“师姐……师姐!”
“你答应我!”
她长这么大,未曾如此喊过阿宝。
小宝本该有两个师姐,还有一个师尊。
如今只剩一个残废。
这是谁害的?
说者并无此心,但这些话对听者而言却如顿然割破胸膛的利刃,撕扯着露出下边血淋淋的内脏来。
姜鹿云额角不知何时泛起了痛,筋脉中寒意复而蔓延,浑身都在发冷。一直紧绷挺直的脊骨与肩膀被利刃轻轻一戳,就漏气似的失力塌了下去。
心口空空荡荡的,藏着的万千思绪随着她手上攥得发皱的几张纸,被这院落里的冷风一吹,便飘飘悠悠地散尽了。
阿宝有些想哭,可她是唯一的师姐,她不该在本就难过的师妹面前露出不合时宜的情绪。
于是她扯了下嘴角,扯出一抹称得上是笑的曲线,拥住伏在膝上流泪的孩子,抱得极紧:“……师姐答应你……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师姐答应你……”
然而鼻尖与眼眶太酸太痛,终是没忍得下去,眼角的泪无法抑制地滚落,她不愿让小宝看到,便将眼睛抵在小宝的头顶上,瘦削单薄的肩不易察觉地颤了两下,继而僵硬着恢复如常。
她搂着小宝,仿佛落水的人搂住最后一根浮木。
只要小宝好好地活着,那这个残废的师姐便也能收起念头、遂着她的心意在这间院落里继续苟活下去。
但很可惜。
小宝是坏孩子。
小宝骗了师姐。
姜鹿云残废后的第十一年,姜揽星作为疏月天的新任领主,不得不出门处理要事。
走之前,她跑来与师姐告别,乖乖地将自己身上的数个储物袋都交给师姐检查。
阿宝把自己为她做的所有阵法和符纸皆一口气塞了进去,再三叮嘱她注意安全。
“晓得了,门主给了我护身的法器,此次与我同去的还有几位灵寂后期的师姐,我们去得不远、很快就能回来,阿宝不要担心。”
小宝蹲在阿宝轮椅前,弯着眸子任由阿宝揉她的脑袋。
有高阶修士在,确实安全些。
阿宝稍微放下些心,亲了亲她的额头,为她理顺衣袍。
“早些回来。”
“好。”
五天后,阿宝没有等回小宝,反而等来了姚天姝。
姚天姝的手中捧着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给她带来了小宝的死讯。
又是裂痕秘境。
又是天灾。
那时姜鹿云正闲着无事继续给小宝画备用的阵法和符纸,她算着小宝储物袋中的东西恐怕用不了多久,得多准备些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