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丞坐下,像翻合同似的翻看菜谱,脸色依旧差劲。
孙理想跟赵彦丞共事也有四五年。
前头几年,赵彦丞还是个有脾气有情绪的人。
干他们这行,什么人没见过?总要碰到几个大傻逼。
那会儿赵彦丞碰到不靠谱的合作对象也烦,脾气上来了会挂脸。
但慢慢地,这种情况越来越少。赵彦丞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做到好恶不上脸,快没有七情六欲了,能让他像现在这样明晃晃地把心烦挂脸上的,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孙理想好奇地问:“谁胆儿这么大,舞到你跟前来了。”
赵彦丞冷冰冰地扔下两个字,“别贫。”
孙理想还在问:“你昨天开车走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么?怎么就这一趟,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赵彦丞乌黑的眼睫沉着,遮住了眼眸,看不透情绪,他似是愣了一会儿神,说:“你跟教育局那块比我熟,帮我查一个人。”
“谁啊?”
赵彦丞修长的手指抵在桌上叩了叩,半晌报出了个名儿,“叫蒋彻的。一个W大大二学生。”
“一个学生?一个学生怎么惹到你了。”孙理想一琢磨,说:“W大?这是你妹妹的学长?”
赵彦丞没说话,但脸色已经说明一切。
孙理想大腿一拍,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歪倒在沙发上直笑,说:“瞧瞧,瞧瞧,我当初说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老早就跟你说,你要是真为你妹妹好,就趁早给她介绍好对象。冯达的儿子就不错,知根知底,现在好了,放任小姑娘自由恋爱,结果不就是引狼入室。”
赵彦丞说:“你今天话真的很多。”
孙理想两手举起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我闭嘴。是叫蒋彻是吧,”他拿起手机敲了敲,说:“等着,待会儿发给你。”
孙理想办事效率非常快,当天晚上就将蒋彻的相关信息发给了他。
拿到这份档案的时候,赵彦丞的第一反应是失望。
非常失望。
蒋彻身上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家世清白,品学兼优,是个优秀的好苗子。
这小子身上越干净,他反而越心烦意乱,越毛毛躁躁。
随后数日,关于蒋彻的消息孙理想查到的越来越多。
据孙理想所说,蒋彻对待这段感情非常认真,是个多情种子,早上送早饭,晚上送宵夜,风雨无阻。
这些陆陆续续传达到赵彦丞手机里的消息,每一张图,每一句话,都摩刮着他的神经。
似乎全天下就没有能阻止这对小情儿在一起的事。
他想拆散他们变得毫无理由。
而且,他凭什么拆散?
抬眸一望,空落落的书房里全是小姑娘的影子,她在这儿陪他看书;在这儿冲他笑;她在他后背上安安静静地哭,眼泪濡湿他的衬衫;她穿着黑色吊带长裙从台阶上向他扑来;她在烟火丛里轻轻靠向他的肩膀……
那份感情早就变了,甚至可能没有变过,自第一日起就是如此。
只是他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最后作茧自缚。
手指微微发颤地摸向烟,抖出一根夹在指尖,另一手找打火机,指腹被打火机膈到,一凉,又想起来他已经答应过,要做个好榜样。
一口郁气堵在胸腔,烟盒又被放了回去。
手机震了震,是赵孟斐的视频电话。
他和赵孟斐的时差隔了十二个小时,他这边已经是晚上,赵孟斐那边还是上午。
他照例关心赵孟斐的生活,问他学业怎么样,钱够不够花。
赵孟斐说了一会儿他的学习生活,他关切地盯着他哥的脸看了半晌,突然说:“哥,你心情不太好。”
赵彦丞回过神,他略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回答:“没。”
赵孟斐说:“你心情不好已经很久了,从W大回来,你心情就不好,怎么了?魏烟惹你生气了?”
“没,不关她的事,哥没有心情不好。我去看过她了,她挺好的。”他微顿,告诉赵孟斐:“她交男朋友了。”
赵孟斐隔着手机屏静静地看着赵彦丞。
他和赵彦丞一同长大。
很多人说他可怜,很小就没有母亲,但其实他对张凤丽的记忆远没有对赵彦丞的多。
他了解赵彦丞的一颦一蹙。
知道赵彦丞什么时候是真的高兴,什么时候是真的低落。
他生日那日开夜车去w大时就是真的喜悦,从那里回来后,也是真的消沉。
赵孟斐坐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国教学楼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