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宴咬紧了牙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既有残留的惊惧,又有对谛翎的滔天怒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谛翎面露无奈:“当然是成全您与那只凤妖。瞧在我留了那只凤妖一条命的份上,您也应当记下我送您的这份大人情。”
宸宴的神色和语气如出一辙的冷硬:“你倒是会诡辩,成全是假,是怕我留在天庭,误了你的好事才是真!”
虽然他不知晓谛翎到底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但如果不是为了提防他,又何必要冒着被尊芙诛杀的危险来释放他?
显然,谛翎是在走一步险棋。
面对着宸宴的质问,谛翎也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始终气定神闲:“既然神君能看得透,又何必为难我呢?你我二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您的思想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你想让苍生安、想让苍生稳,可纵观当今的局势来说,安稳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苍生无情,天庭无义,你唯有比他们更无情、更无义,才能打破陈规,塑造出一个稳定的新局势。我只是在顺天而为。这天下,本就是地狱。想逆风翻盘,就只能先入地狱,而非向您那样心慈手软,高悬九天。天道也早就向您说明了,当今世界,已经不需要悲悯的神了,天道需要的,是断臂求生的革新者。”
宸宴不置可否,垂下了眼眸,悲悯地看向了地面上那两具狱卒的尸身:“你掉的那只手臂,是无辜者的性命。”
可若是不斩断那只布满了脓疮的手臂,死的人只会更多。
尊芙及其背后的八大世家高坐明堂、朱门肉臭,弃天下苍生于不顾,一心只想着扩张疆土、篡改天道,残虐无比,也疯狂无比。那就,顺着他们,火上浇油,让他们疯到极致,让他们的野心尽燃,让他们自取灭亡。
这也确实是一步险棋,成则天下安定,败着全盘皆输。
但是,不破不立。
置之死地而后生。
谛翎却没有对宸宴解释那么多,因为他心知肚明,他和宸宴的理念不同,对这天下的理解也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
谛翎索性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对宸宴说了句:“您还是快些天牢,去找那只凤妖吧。死在她手下的性命,可比我多多了。”
*
无疆门后山。
月鎏金的前胸疼得要命。谛翎的那一掌也实在是狠毒,也不知道打断了她的几根肋骨。
她甚至还在剧烈的疼痛中昏厥过去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醒来。
然而,月鎏金才刚刚拄着银月长刀从地上站起来,不远处的台阶尽头就传来了两道重叠在一起的清脆喊声:
【教主!】
“教主!”
一道声音来自一位少年,是秦时。
另外一道声音则来自一位和秦时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
这位少女也是月鎏金从悬壶宗后山的禁地中解救出来的,原型是一只白毛九尾狐,本是无名无姓的,跟了月鎏金之后,月鎏金才给她起了名字:灵颜。
因着内心的一份对故人的亏欠,所以在她的一众教徒中,月鎏金对灵颜是比较偏爱的。
那位故人,也是一只白毛九尾狐。是月鎏金当年被关在笼子里圈养时与她同吃同住的一位同伴。
至今为止,月鎏金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只九尾狐妖名叫姜枣——两种食物结合在一起的,一个是生姜,一个是红枣,皆是暖洋洋的东西。
初时,月鎏金与姜枣的关系最好。她们是同一批被圈养起来的妖物,化为人形的时间也都差不多,皆和灵颜现在一般稚嫩年幼。兴许是有缘,所以她和姜枣从一开始就被圈养在同一间牢笼里,又因为志同道合,所以她们二人之间一天到晚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有畅想不完的未来,即便她们心知肚明,她们不可能有未来,哪怕是有,也不可能同时拥有。但她们还是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日日夜夜都粘在一起。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为对方加油打起;一起祈祷未来;一起策划着、筹谋着、该如何从那群黑心道士手下逃跑。
她们还一起在关押着她们俩的那座牢笼的角落中悄悄挖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在某天深夜,她们两人一起携手逃跑了。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们才刚看了一眼外界的无边星空,就被那群歹毒道士们给发现了,然后,她们便开始了一场狂奔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