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这才想起来,他当初为了好认,直接用了顾随之买给他的发带。
他伸手摸了一下发带上坠的金制小圆片,觉得连个图案都没有,本身的雪青绸带也很普通。
他不理解顾随之这个又张扬又朴素的审美,就问道:“为什么挑这一条?”
因为圆圆的、金灿灿的,像个小太阳。顾随之想。小兔子的太阳。
但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随手挑的,可能是合了眼缘吧。”
墨寻本来就是无心一问,没纠结答案。
他在冷风中把斗篷往上提了提,把下半张脸藏进绒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权衡一会,问了他想问的:“师兄,有人刺杀我,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顾随之偏头看他,完全超出墨寻的预期,很平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惊讶?”
“……”墨寻噎住了,“因为有人刺杀我啊,还是枯骨堂这种很厉害的杀手组织。”
系统很佩服宿主刚刚还在对人家冷嘲热讽,现在就能真诚地冠以“很厉害”三个字。
“鬼修邪阵,处处皆针对我,你不是也没有惊讶?”顾随之的语气很平静,“易地而处,无论如今是谁敢与你为难,我都不会作壁上观。”
这声音微沉,无端显得很郑重。
顾随之的吐字很清顾,字斟句酌,像是一种无条件的相信与承诺。
墨寻被他语句里的偏袒烫到了。
年轻的教主揪着斗篷边沿的绒毛,在冷风里抖了一下,感受着心口潜滋暗长的什么东西。
他有点茫然,又有点慌乱,不知道这前所未有的心绪是什么。
想来想去,不得其解,干脆很棒槌地断章取义,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对方的信任感动了。
此时他如枯树乍然逢春,觉得自己像冻僵欲死后被泡进温水里,四肢百骸都是麻的。
其实从穿书的那一天开始,墨寻就很少能感受到真实的喜怒哀乐了。
随着对生存的追求跃居情感追求之上,他的五感日渐式微,到了教主阶段的后期,他甚至只能在跟系统交流中有一点情绪。
或许那时候他的喜怒不形于色,是真的没有喜怒,只有麻木且无限循环的完成任务。
被他扮演的是冷冰冰角色,给他任务的是非人的系统,和他共存的是没有思想的NPC。
但是现在顾随之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真实,几乎像是……
像是真的。
这无疑是一个很恐怖的想法。墨寻的面色还维持着平静,但系统知道他心里乱极了。
系统不能给与肯定,只能看着宿主纠结了一会,选择了下意识逃避这个推测。
他平复半晌,对顾随之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
此时两人达成了短暂的同盟关系,墨寻跟在顾随之身后,觉得这个支线任务算是有着落了。
阵图失窃事关重大,在空无一人的东市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之后,墨寻问:“我们现在……要不要回去看看?”
“枯骨堂的人还在后面,你要回去?”
“可是那拍卖品不是阵图吗,现在阵图失窃于我们而言特别不利。”墨寻苦着脸,“万一被上次那家伙拿去了怎么办,得去看看。”
顾随之伸手给他理了理斗篷的毛边:“现在闻风阁必然一团乱麻,现在回去,怕是还赶得上一场好戏。”
他沉吟一下,道:“我们仍旧隐藏身份,去看看就回,可以吗?”
墨寻求之不得,当即同意。
他不擅长隐匿身形的术法,只能拜托顾随之给他帮忙。
隐匿术相当于一个小型结界,可以混淆他人视线,来达成相当于“隐形”的效果。
隐匿术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墨寻现在面临的问题在于——
他如果想要蹭顾随之的隐蔽术,就得跟他近距离到一个结界能盖住的地步才行。
墨寻沉默地看了一下顾随之四周浮起的、水膜一样流动的薄薄灵光。
……实在是迈不出那一步来。
在宿主静止了足足半分钟后,系统开始担心宿主的精神状态:【怎么了,怎么不动啊】
墨寻:“想要被这结界覆盖到,我得和他贴到一起才行吧。”
墨寻:“……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系统已经摸清顾说服宿主的方法了,它发现宿主会下意识回避自己想不明墨的问题:【故意什么?故意要和你贴着站一起?】
墨寻果然很不愿意思考这一点,果断且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觉得吧,这种术法还是很烧灵力的。”
苦心孤诣的系统:【那你就赶紧过去!】
墨寻被说服了,二话不说过去了。
那层薄薄的灵光自动分开一线,在他站进去后,又合拢起来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