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被夺走气运之后[重生](112)

“好啊!”谢韫也揽着这半大少年的肩,只虚虚瞥了顾随之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清清发虚的嗓子,故意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好生说道说道。”

他二人便也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夕照将余下二人院中的影子拉得很长,直直没入墙根的积雪堆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这庭院太安静,反教墨寻后知后觉地生出点不自在来。他拢着袖,呼出口热气,状若无意地问:“徐慎之怎么没来?”

“他不喜外出集会一类的事情。”顾随之靴底碾着雪,挪开一点,说,“逸之孩子心性,素来喜欢热闹,今日便将他也带上了。”

“他本就是半个孩子,”墨寻没头没尾说,“热闹点多好。”

顾随之朝他看过去,很快听见墨寻继续道:“我小时候就格外喜欢热闹,常常闹过了头,被我爹和大哥教训。”

他望着目极之处的云松山,眼见着血色残阳被一点点吞没在铅云里,老松张着的干枯枝丫也被吞没,说:“岁末了。”

顾随之心下微动,也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轻声道:“是,新年将至了。”

新年之后便是元宵,正月一过,春天就要来。

岭南的春总是来得很早,二月里便开始草长莺飞,春寒尚且料峭,可天光永远如期而至,柔情万种地洒在抚南侯府庭院中。

那年墨寻不过十二岁,城北裁缝铺的老师傅自发送来最好的新料子,给抚南侯长子做了套合身的新衣裳。

郁鸿正十七,个头窜得太厉害,衣服总是很快便穿不上身。这高大欣长的少年意气风发地来了院里,凑近尚且矮自己许多的弟弟。

墨寻靠在亭柱上,嘴里叼着根晃晃悠悠的狗尾巴草,在太阳底下眯起眼仰头敲兄长,慵懒的神色和侧躺在一旁的老猫无异。

郁鸿眉目舒朗,一敲他的脑袋:“小崽子,这身怎么样?”

墨寻吐掉那根毛茸茸的野草,漫不经心道:“衣裳是好衣裳。你穿嘛,就不怎么样。”

郁鸿捉了袖作势要来打他:“你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我劝你稳重一点,”墨寻借着柱子躲他,毫无愧色地扰了老猫的清梦,“又不是小孩子了,整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我这叫见人下菜碟,”郁鸿拎起他后领,去挠他的咯吱窝,笑道,“对你墨寻嘛,就只能这样!”

……

“新岁已近,战事已平。”墨寻收回远眺的目光,他将方才那点漫漶的温柔藏得很好,问,“年后有何打算?”

“我还能去哪儿呢?”顾随之也回身瞧着他,说,“这地儿不需要我,青州我却回不去。”

他不过是孤狼离了故乡,青州的烈风吹不到煊都的深宅,他囚在一轮煊都的冷月里,甚至不如疾活得自在恣意。

“云野,”墨寻忽然出声,温声细语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时日要一起度过,总得学会好好相处。”

这语气太轻柔太暧昧,好似被血金色的夕照融化了一般,缓缓流淌到顾随之的耳朵里。

顾随之侧目瞧着他,见他修长脖颈上也投射着金箔似的光,恍惚间想起幼时,父亲顾振秋带他拜过的白鼎山观音像。

那观音像身上便镀了层金,永远慈眉敛目地瞧着人间。

......可惜眼前这人空有一身好皮囊,那无辜的表象被扒开来,就是恶劣到骨子里的荒诞风流,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方才却还是险些对此人心软。

顾随之垂着目,只应了声好。

“你瞧着实在兴致缺缺,”墨寻此刻的脾气出奇得好,哪怕这温柔并非给顾随之的,他平和地笑道,“罢了。今日太冷,急着跑马过来时又吹了风,我先回房。”

他说完这话,兀自丢下顾随之离开了。

屋内烘着好几只炭盆,围屏半掩着温泉小池,袅袅白雾腾起一点,墨寻低敛着眉,思忖片刻,将衣裳件件解开,直至将里衣也挂在衣架上。

他本不该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可惜云松山的夕照实在迷了他的眼,将他卷入了沉疴里。

温泉池里的水足够热,墨寻下去的时候忍不住一哆嗦。寒意被驱散的同时,他羊脂玉一样的皮肉也很快泛起红来。

这时刻的暖和已不似在煊都。

墨寻伏在温泉池边,汗涔涔地闭着眼,他手指也沾染上潮意,随意搭在被哄得热腾腾的鹅卵石上。

这暖意腾升到紧闭的眼前儿,便化作了混沌黑色里透出的一点光,光影纠葛间难舍难分,同十三年前的场景刹那重叠。

那日的黎明尚且未至,只几缕曙光堪堪漏出地平线,黑暗依旧如影随形。翎城外的万象山山道,郁鸿用尽全身力气,挥起马鞭猛地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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