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燕彰嘴比心快,能让他想到的一个借口,只有:“这位公子顾念长安中的生意,托我路上带他回长安。”
自以为完美的答案,却令夏侯虞恨不得立刻时间倒回。
他的确一时间没有想好如何应对楚祯的质问,可此番答案,无疑不是他心中所愿,即便——是即将到来的事实。
楚祯的眼眸果不其然一瞬惊诧,又很快暗淡下去。
他甚至无暇继续思索,覃燕彰与虞净舟因何能有私下交谈的情谊,更未注意到覃燕彰对夏侯虞那若有若无的恭敬、
他手中攥着昨夜夏侯虞提到攀藤大树旁的那朵花。
那花是自楚祯复生以来,便奇迹般开出的花,是风沙林中唯一一抹亮丽的鲜艳。
此花开了近一年,无论春夏秋冬,从未凋零的无名花。
楚祯今晨接到镇守西南的圣旨后,便决心采来送给夏侯虞。
如今覃燕彰说,夏侯虞要回长安。
楚祯手中的花被攥紧,坚固的花瓣要被攥出了汁水。
夏侯虞嘴唇微动,几欲想上前解释,却迟迟开不了口。那么聪明的他,此时竟找不到一丝借口来应付楚祯。
覃燕彰见状,识趣离去。
楚祯慢慢抬头,眼角微微泛红,他努力睁大眼睛,半天,磕磕绊绊道:“净舟,我……我……”
楚祯攥着花的手,欲向前,又几番收回。
这朵躲过了风沙林无尽风沙都未曾衰败的花,竟命绝于此时的楚祯之手。
花朵温热的汁水浸于楚祯手掌心,半晌他轻轻笑了笑,微微勾起嘴角,说道:“算了,算了。”
楚祯转身时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手中的花随着他的动作,落于夏侯虞面前。
楚祯背对夏侯虞离开前,道:“净舟,一路平安。”
第26章 承诺
风沙林今日异常安静,却意外无前来跪拜求神的人。
夏侯般踱步至此,静静看着这攀藤大树,看向它深入云层的枝叶。
“呆子!叫我来风沙林做什么!”筱罗人未至,铃声先行,随着她清脆悦耳的嗓音,一齐闯进夏侯虞的耳朵。
筱罗如今也出落成端庄艳丽的苗疆姑娘了,身上层层坠着的银坠子叮当作响。
旁的人知她是圣女,是苗疆的未来,可只有楚祯和夏侯般他们心里清楚,筱罗还是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妹妹。
看见夏侯般转过头来时的神情,筱罗的笑容霎时停滞在脸上。
她戳戳夏侯般的胸膛,声音有些变了调,却还是执拗地说:“喂!你这呆子别弄的这么严肃,不就是你要回长安么,回呗,有空了再来苗疆玩!”
“我回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你……”筱罗哽了一下,虽然这是她早已知晓的答案,“虞净舟也要走,你们……也该走。”
她笑着说。
“不过,”筱罗眼角带了滴泪,“夏侯般,未来大周会在你的治理下,强盛起来的。”
似是没想到告别之时,筱罗会说这样的话,夏侯般眼中惊诧多于欣喜。
筱罗见夏侯般还是那副呆愣模样,破涕而笑给了夏侯般肩膀一拳。
“又开始发愣!”
“我……是个废物啊。”夏侯般苦笑道。
筱罗急了,将两人即将分别的难过抛之脑后,“谁说你是废物!你自己也不许说自己!善良也是一种力量,更何况以自己的身躯替他人抵挡致命的伤害,这不是废物可以做到的!”
“过去一年多了,你还记得般若洞前我救你一事。”
“救命之恩怎可轻易忘却!”
“那么……”夏侯般犹豫道:“你对我,只有感恩之情吗?”
筱罗全身的血液好似一瞬涌上了头,她心道:这呆子平日傻里傻气的,此时倒是直白得很。
七日照料做不得假,一年有余的朝夕相处,怎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感恩之情。
如筱罗般不拘小节之人,也不由得停顿了半晌。
她一把抓过夏侯般的手指,出其不意在他中指扎了一下,簪子尖沾了一滴夏侯般的血,血登时没入簪子。
夏侯般不明所以。
筱罗转身便跑,临走前不忘道:“这便是我的答案。”
回长安的马车浩浩荡荡,藩王将西南近几年盛产的奇珍异果供奉给周帝,另还给覃燕彰自己准备了一份。
朝中摸爬滚打近十年的覃燕彰怎会看不出藩王此举的目的,他犹豫片刻,收下了。
这不是他的私心,而是让藩王安心。
西南偏僻,苗疆有造反之心是自古以来的偏见,亦是历朝历代皇帝的心病。
藩王希望能再保苗疆一段时日,保西南百姓平安一世。
夏侯般身为储君,高轿行于最前,夏侯虞的木马车遥遥跟在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