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孟词微松开电梯门:“那好,麻烦两位警官了,一路顺风。”
“不麻烦。”
送别了二人,孟词微重新回到病房前,正巧与过来查房的护士撞上。
那护士进去记录了路渐川的仪器检测情况,孟词微就站在窗户外等着。
“恢复得还可以,身体数据一切正常。”
孟词微眉头松了半分,问起:“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不好说,还要再进一步观察。”护士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
“……知道了,谢谢医生。”
坐回窗前的椅子,孟词微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浅浅的倒影和病床上的路渐川重叠,忽然鼻尖就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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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渐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的起点,往时间轴的起点处延伸,定格在久远的从前,他刚记事的时候。
他父母都是警察。
两人在警校相识相爱,最后,考入同一个警队,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生下了爱情结晶。
由于两人工作的特殊性质,平时,两人都没有什么时间带孩子。
路渐川的童年,要么是在空无一人的家中,要么就是在警察局的院子中。
这要区别于父母在接他放学后有没有时间给他送回家。
很多情况下,都是后者。
所以,路渐川自小就在警局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了许多。
进警局的,大多也不是什么正直人士,人性的阴暗面在这里直白地上演。
虽然顾及着路渐川当时年纪小,只让他待在院中自己玩小汽车之类的玩具,但是处在这样的地方,他不可避免地会看见一些。
血液、争吵、利器、男人的嗔笑和女人的歇斯底里。
他还看见了两人从笔录室出来,其中一个扭头就给了另一个人一刀。
场面就发生在年幼的路渐川面前,即使后来他爸妈冲过来,将他抱离了现场,但是当时的场景,却还是分毫不差地被他记住。
猩红的鲜血、被丢在一旁泛着冷光的刀子,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人,还有凶手在刺杀成功后,扭头看过来的,带着挑衅的癫狂的笑。
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爸妈即使再忙,也要给他送回家后再去工作。
而不大不小的职工房里,只留着他一个人。
晚饭是送他回家的路上顺手买的打包食物,一个人吃完之后,他自己收拾碗筷,自己洗漱,自己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入眠。
不知道为何,每次睡着的时候,那个癫狂的笑容总能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梦境中出现。
时间久远到他已经渐渐模糊了那人的面容,身型,性别,但是那抹笑总是特别清晰。
清晰到他能够看见唇角勾起的弧度。
无数次的梦中相见,路渐川从一开始的惊惧、迷茫,到后来的淡定、从容,后来,他甚至还能在梦中回看过去,冲那人扬起一个同样的笑,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那人一愣,之后,再也没有在他的梦中出现。
也是那晚过后,路渐川发现在自己在面对血腥、面对罪恶、面对死亡的时候,没有了任何感觉。
只是一片麻木。
这不算是个好消息。
是人,总是会痛苦会害怕会难以直面这些阴霾,但他当时只是个孩童的年纪,朦朦开智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对恶意和死亡的感知。
他爸妈没有发现,在他们眼中,这个没有什么时间关注到的孩子,除开不怎么爱笑爱说话,见到他的其余模样,都是懂事、成熟、聪慧。
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改变,在孩童心智最需要引导的时期,路渐川自己学会了消化死亡。
因为痛苦的冲击太大,所以他抑制自己的情感,淡漠到关于生死的极致情绪都能漠视归无,所以其他的更多情感,他也无从察觉。
这就是代价,过渡死亡的代价。
以致于,路渐川在面临自己的死亡时,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躺在医院病床上,脑意识陷入混乱,开始找寻之前的记忆,他所想到的,就是人生中这个关于死亡的第一课。
好像死亡也无所谓了,路渐川的意识这样运作。
反正之前已经在梦中经历无数次,不是吗?现在只不过是,再一次回到梦中。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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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队,”徐远叫醒睡在办公椅上的陈番,“尸检结果出来了。”
一开始陈番还有些迷迷糊糊,直到听见后半句,直接清醒了过来。登时他就打了个激灵,一个挺身从椅子上坐起,边套着外套边起身朝停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