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段青,我爱你。”
“真的吗?”段青微微扬起脖子,没急着吻下去,而是用手指梳着她的发,轻声说着,“会一直爱我吗?”
“你在担心什么?”温忆有些不解,但只当是调情。
她笑弯了眼:“你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会一直爱你。”
一直……
段青眸光微动,没有接着说什么,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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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之后,段青忽然就失去了生活以及奋发向上的目的。
他这半生做的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见到她,都是为了,得到她那虚无缥缈的母爱。
但是努力了,见到了,段青却得知,原来自己的母亲,也不爱他。
听着段母说出的那些话,段青才发现,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做了那么久的努力,全都是个笑话。
他是在恨里面出生的,他以为的爱不是爱,他想得到的爱原来只是一个因为误会和距离,被他自己的期许裹上爱意外衣的腐烂果实。
只是他一厢情愿。
没有人会一直爱他。
或者说,没有人爱他。
段青烧完段母的尸体,站在那一片灰烬中,看着焦黑的骨架,忽然间,就觉得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淡淡瞌上双目,他睡在那具骨架旁边,感受着灰烬的余温,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
这是一把小巧的,开过刃的蝴蝶刀。
夜深人静时,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欲-望,都会转化成为噬骨的痛苦,唯有皮肉上的疼痛才能缓解,抚慰。
刀刃长年累月在腿上给他留下了无数伤疤。
无边无际的痛苦像是黑色浪潮,渐渐吞没了他。以前,是用着母亲的爱来抵消,但现在,没有了这份爱,段青不知道怎么缓解。
闭上双眼,他的眼角默默流下一行清泪,刀尖也缓缓指向自己脖间微微跳动的动脉。
即将刺下之前,手机铃声响起,点开来看,是温忆。
段青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不知何时点了接听。
“喂,学长……”温忆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响起,含着微弱的电流声,“我先替我妈妈向你说声对不起,她平时不是那样的,那天可能是……”
听她说着,段青视线淡淡转向身侧黝黑的骷髅架子,嘴角牵起一抹莫名的笑。
温忆还在那边替段母道着歉,段青听着听着,忽然间就觉得,有些乏味。
原本接近她,就是为了接近段母。但是现在段母死后,再和她接触,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兴致缺缺地听完她的话,段青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要挂断电话。
就听那边,温忆怯怯地说了一句:“学长,能不能,不要分手。”
段青愣了一瞬,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温忆接着道:“我爱你。”
爱。
触及到这个字眼,他凉了眉目,无端地想起那些离开他的人:爷爷,段父,老校长,还有现在已经死无全尸的段母。
没有人爱他。
但是……听着温忆在电话那头微微的抽泣声,段青觉得,好像,也可以?最后再坚持一下?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那么幸运,遇见了爱呢?
事实证明,他好像真的就那么幸运。温忆对他的爱毫不掩饰,她会在他下了班之后,笑着扑进他怀里,将温热的饭盒递到他手心。
她还会在段青夜夜痛苦时轻揽着他的肩,将自己填进他的怀里。
段青有事不能陪她的时候,她会落寞了眉眼,但还是笑着宽慰他:“没事啊,工作重要。”
江边,迎着夏日的晚风,段青单膝跪地,掏出戒指向她求婚。
温忆红了眼眶,眼中的泪水滚烫,颗颗砸进他的掌心。她笑着拭去眼泪,眸中溢满了幸福的笑。
段青此时才确定,这是属于他的爱。
既然是他千辛万苦,峰回路转得来的爱,那么,他就不允许这份爱消失。
小心翼翼呵护着,他努力着,将世间最好都给予温忆,只盼望着,他们的感情可以天长地久。
直到婚后第二年。
律所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久不见,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顾客,耐心在会客室里招待了他。
转身去饮水机接水,再转过身来时,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定睛一看,是一个人类头骨,眉骨处有个明显的豁口。
“这是……你爸的头,我把他从坟里刨了出来。”他说着,笑意渐渐染上眼眸。
段青这才幡然认出,这人是李老头的儿子——李老头就是那个把段母卖给他的人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