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褶如风过春水,清清浅浅。
路渐川垂眸,手指拂过方才孟词微双膝与掌心压上的位置,再次抚平上面的被角褶皱。
作为一个正在情窦初开年纪的高中生,韩蕴后知后觉出孟词微话中那含着的不寻常的信息,不知道脑补到了什么,他原本崩着的脸有着一丝不太自然,看向路渐川的眼神也变了味。
看着他认真收拾着床铺,一副自若模样,韩蕴心里也不愿表现得自己有多大惊小怪,轻咳一声,他唤来路渐川的注意力。
“我进去了,睡床还是……”睡地板三个字还没说出,眼见路渐川淡淡撤回目光,回了一声:“随便你。”
“……哦。”韩蕴定定看他一眼,拉开他的房门走进去。没关门,韩蕴对着门外路渐川的方向大咧咧地将自己的被子扔在床上。
路渐川却没抬眼看来。
韩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自从那次在孟词微房间搜见传国玉符,他对路渐川动手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在跟路渐川杠什么。
原本以为路渐川是嫌犯,装成考古人员来蒙骗他们,但是经过后续路渐川和孟词微设计抓住孔庆荣一事来看,又不太像。
尤其是今天孔庆荣死后,嫌疑指到沈荃身上,韩蕴就彻底意识到了自己误会了路渐川。
道德感让他想去同上次的动手道歉,但是少年反叛又让他倔强起来。
于是韩蕴心中默默地自我博弈,造就成现在,用些什么小细节来显示自己不恨他了,一切只是个误会。
但是看路渐川的样子,显然是对他不那么在意,或者直白点来说,他对韩蕴当时冲撞自己的事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小孩子心气高,冷静下来,自然能有时间做出理性判断。
而韩蕴现在就处于心气和冷静的边缘。冷哼一声,他走到房门前,拧巴巴地对已经铺好床的路渐川说了一声好好休息。
没等路渐川看来,他抢先关了门。
“……”
路渐川眼波未动,他静静听着门内的脚步声远去,离开门口范围。
床铺收拾完,他也该休息了。
闭上眼睛,和衣躺下,路渐川嗅到一丝很轻很浅的味道。
似馥郁梅子的香气,还带着点花蜜甜腻的味道。
很熟悉,记忆中,孟词微每次接近,身上都带着这种轻柔的气息。
睁开眼睛,走廊的声控灯因长时间没有声响已经熄灭,但是月光隔着走廊的窗子洒进来,冷清一片洒在他的枕头附近。
余光处,一根墨色发丝纤细地压在枕头下面,露出不短不长的一截来。
路渐川静静看了那根发丝半晌,脑中闪过方才孟词微在这同他说话时,长发落在枕头上的记忆画面。
修长手指绕着发丝末尾将它从枕下抽出,路渐川仰回身,看着视线正上方的天花板,心脏处那怎么也抚不平的褶皱再次波折。
不知是头发的原因,还是她方才触及被面的原因,现在路渐川每呼吸一分,她的味道就一直缓缓悠悠地缠着他。
如影随行。
重新闭上眼睛,路渐川一手搭在额上虚挡着有些扰人的月光。
睡不着……
应该是月光太亮的原因。
手指细细地绕着那根发,将它缠绕进指间,路渐川闷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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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词微倒是没那么多的困意,她坐在床上,看着程涂收拾自己的东西。
程涂提前打了招呼,她是打算一直在孟词微房间睡到救援到来的,所以今晚除了抱了自己房间的被子过来,她还把自己的行李一并拿了过来。
不多,就一个背包,还有一台相机。
相机被她随手搁在床头柜上,她坐在床尾,弯腰收拾着自己包里的东西。
孟词微看着看着,一边同她闲聊,一边对床头柜上的相机感了兴趣。
上次搜屋的时候草草浏览了一遍相机里的照片,她知道都是拍的槐山的风景图。
现在索性也没什么事,得到程涂的许可后,她伸手,捞过相机点开图册细细翻阅。
该说不说,程涂的摄影水平却是很不错,有不少照片的光影和构图都照在了孟词微的审美点上。
尤其是一张落日图,漂亮到可以去参加摄影展的程度。
画面上,应该是站在高处照的,视野不错。镜头遥遥对着山下的方向,拍下了蜿蜒的山路与降降没出画面之外的山下小镇。
夕阳余晖下,半沉半暖的光影笼罩着槐山、小路和山镇,槐树林静静矗立在光影暗处,为这夕阳映衬的照片暖色之间又增添了一抹暗色,使得画面更加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