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似有些不对,孟词微侧目,就见路渐川抿着唇,目光沉沉看向程涂的方向,眼底蕴着一丝复杂情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词微看他一瞬,张了张口,还是不打算打断他的思绪。
还未等她将目光移回高恒身上,就听见高恒冷声回道:“那程小姐,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线索也没有,从沈荃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嫌犯没漏出马脚,我能有什么办法。”说着,他神色也逐渐冷起来,带着一丝威胁意味。
霎时间,桌上随着他的话语没了任何一丝声响,任谁都能闻见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
程涂张张口,显然被问住。是啊,现在事情陷入了死局,没有线索,凶手也没有露出马脚,现在好像也只能干等着。
没了回复的底气,她沉默着住了口,顶着高恒愈发深邃的视线,她缓缓坐回了位置,失了神。
这个小插曲结束,大家纷纷回了神色,该继续吃饭继续吃饭,但是气氛却比吃饭前更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着想着,程涂低下头握着筷子,不受控的泪水默默从眼眶流出。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哪遇见过这种情况。想到自己说不定就要死在这山上,程涂彻底憋不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起来。
孟词微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伸手拍拍她的背,帮忙顺着气。
心中,也是莫名浮现出一丝难受的情绪出来。
她开始思考,自己把玉符藏起的这一行为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她没有藏起玉符,凶手就不会以为玉符在孔庆荣那里,也就不会杀死孔庆荣,大家也不会陷入恐慌情绪,在这里等死。
是不是,都是因为她?
如果她将玉符还在她手上的事情说出来,那么凶手的目标只会对准她一人,就不会牵扯到其余无辜的人。
孟词微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这样将危险分摊给众人,她是不是……
——太自私,太贪生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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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家午饭结束,纷纷下桌的时机,孟词微揣着满腹的心事,跟着收拾餐盘的路渐川进了厨房。
门关上,水龙头流下的水声潺潺。
是一个可以短暂说会话的好时机。
孟词微看着他挽起袖子,从水槽里拎出来一个沾满油渍的盘子,默了一瞬,她开口:“你会不会觉得……”
话才到嘴边,就被路渐川出声打断。
“不怪你,你做得没错。”他抬眼,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一瞬,接着又移回身前的水槽。
沉默片刻,孟词微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着他:“可是确实是因为我藏……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的情绪说明了一切,”路渐川手上动作不停,声音低沉又耐心,先回答了她的后半句,接着,停顿了一瞬,盯着她,劝道,“你不必自责。”
“你不是嫌犯,你也不是凶手,你无法以你的思维去理解他们,也无法用自己的行为逻辑去定义他们。人的恶念都是不可估计的,你没有办法预料。”
“即使你没有藏起来玉符,以嫌犯的狠戾程度,也会对我们下手,对所有人下手。他们杀人,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要杀人,不是因为你藏起来玉符,他们才去杀人。不用把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你保护了玉符,也保护了自己……”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这是孟词微第一次见路渐川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听着听着,她有些怔神。随着路渐川的话音落下,她眨眨眼,心头有着一丝温热。
路渐川说的道理她都懂,但是孟词微却自己不愿接受这些理由,想到后院孔庆荣的尸体,再想到方才程涂说话时颤抖的声线,沙哑的嗓音……
还有她泪珠砸在自己手上的滚烫。
孟词微觉得,她没法轻易说服自己从这件事摘出去,说服自己孔庆荣的死与她全然无关。
见孟词微的神色还是有些恍惚,路渐川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她一时依旧走不出来。转回视线,他没有继续开口,留给孟词微静默思考的空间。
她需要时间慢慢搭建自己的心理防线。
空气中只余水击落在盘子上的轻轻水流声,混着饭菜余垢油腻味道,和浅浅的洗洁精清香,一时有些闷。
垂下眼,路渐川也掩饰住自己眼中的那一分深沉。
程涂的话不止提醒了孟词微,也让他心中多了一些别样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