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谢芜莓理所应当地点头,浅灰色瞳仁里倒映着麦穗的影子,歪着脑袋看过来,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你哥哥呢?不给他准备,不怕他知道后伤心吗?”麦穗将手套脱下,整理好放回盒子里。
夏日夜晚姗姗来迟,墙上石英钟的时针停在‘7’的位置,窗外天空才堪堪披上墨色。
谢芜莓似乎早有准备,没有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他整日这位大拿手工缝纫,那位师傅独家定制,哪里需要我做的呢?而且,这种亲手准备的针织礼物,肯定要你送才更能合他的心意。”
“你是想让他多过来陪你吗?”麦穗一语中的,温声替谢冯笙解释,“前些日子是谢氏集团三年一度的换届董事大会,他一直在忙公事,最近应该能空出时间。我回去以后和他讲,让他尽量多过来,好吗?”
谢芜莓撇撇嘴,没直言拒绝:“我知道你们很忙。”
嘴里说着通情达理的话,眼眶控制不住蔓上殷红,“小麦姐姐,你说,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泪水划过脸庞,滴在洁白床单上,晕出一圈不规则的湿痕,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想回家,我不想再一个人呆在这里。反正已经要到最后的时间了,我真的不能回去陪着你们吗?”
情绪过激引起胸腔剧烈起伏,麦穗曲起一条腿坐在病床上,抬手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贴在谢芜莓的后背,上下捋顺,帮助她尽快平复下来:“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约定好今年冬天一起去威海看雪吗?不要悲观,你养好身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呢。”
轻言安慰许久,谢芜莓停止抽泣,只剩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半滴泪水。她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脸:“你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怎么又哭了。”
“因为你是一个小哭包。”
病房门再度推开,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来,一手捧着花,一手拎着一个透明正方体盒子,里面装着精致的蛋糕。
“你怎么来了?”谢芜莓惊诧发问。
“我不能来?”谢冯笙把蛋糕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老婆被你拐到这里,不来怎么办?”
花束递到谢芜莓面前,马蹄莲与浅色郁金香的搭配,馥郁芬芳。
“而且明天是你的生日,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有哪一年忘记过吗?”
谢芜莓破涕为笑,捧着花仰头看向他:“那你今天晚上是不回去了吗?住在这里!”
“是。”
谢芜莓却不甚满意:“你怎么能自己答应呢?你应该先问小麦姐姐的意见,要说都听她的,”
“谢芜莓,别给自己加戏。”
“哼。小麦姐姐,你同意吗?”
得到麦穗配合的点头,谢芜莓神情得意,哼着曲儿将花插在花瓶里。
她不知道,麦穗在来疗养院之前,给谢冯笙发去短信。
这是两人提前计划好的。
考虑到谢芜莓的身体不能熬夜,谢冯笙明天上午还要回公司参加高层会议,吹蜡烛的时间便安排在今晚。
顶灯关闭,病房内只剩烛火的微光。暖风穿透纱窗,吹拂着让其晃动,残影投射到洁白墙壁上。
麦穗与谢冯笙分立在谢芜莓左右两侧,她双手合十,许下人生最后一个愿望,而后慢慢睁开眼睛,鼓起两颊将蜡烛吹灭。
三人在小客厅的沙发上落座,捧着一次性纸碟慢吞吞吃着蛋糕。
谢芜莓依旧粘在麦穗身边,视线隔空落在谢冯笙的身上,犹豫又心虚:“哥哥,我能向你许个愿望吗?”
忙碌一天应对公司那群老狐狸,又要驱车来到疗养院,谢冯笙的嗓音带着浓浓疲倦,“你说。”
“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妈妈。”
揉捏眉心的手一顿,谢冯笙有过几秒钟的恍惚,很快调整过来:“怎么突然提这个,我不是讲过吗,等你身体好些,我就带你去看她。你不要想太多,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说不定明年就能去了。”
谢芜莓知道事情不成,低着头小声嘟囔:“又是明年,明年说不定我都要去陪妈妈了。”
“谢芜莓!”
谢冯笙脸色不虞,语气微愠。
面对体弱多病的妹妹,他收敛脾气,袒露不为人知的鲜活气息,宠溺又纵容。
但他不允许谢芜莓在他面前提起类似‘离开’‘死亡’的字眼。
哪怕这就是事实,他也想在那一刻到来前自欺欺人。
谢芜莓自知失言,低头认错:“我不说这个,你别生气。”
小插曲很快过去,谢芜莓强撑着精神陪两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