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我老婆会看,我不想在她心中留下任何不够完美的印象,可以吗?”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陈述语气,年轻记者却听出一丝威胁,匆忙又慌乱地重复点头,目视周政珩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离开现场。
周政珩当日留下的谜题在三天后被一则官方消息揭晓答案。
谢平清哄抬价格的项目并非近五年发展的重点板块,其价值远远不似老友透露的那样。如此一来给集团造成亏损不提,掺杂豪门秘辛的商业事件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引起相关部门重点关注。
按兵不动的隐匿调查过后,谢平清被秘密传唤,暂时扣押,等待进一步审理。
与谢平清有关的关系网被逐一清算盘问,又牵扯出十多年甚至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一时半会无法正式结案。
事已至此,他们的计划已经达到目的了。
至于后续发展,麦穗似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心。
她兢兢业业扎在工作室的柜台前,繁忙的一天过后,带着满身疲倦回家。
只是在偶尔出现的阴雨天,店内门可罗雀的时候,麦穗捧着一杯热咖啡盯着窗外出神。
事出紧急,岑淮颂不得不打断面前,捏着茶杯杯盖反复摩擦,制造噪音的女人:“你知道的,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麦穗讥讽一笑,却不知究竟因为谁,“传言不可信,更何况长宁与临安之间山高路远,我又何必为难自己。”
岑淮颂盯着她看了数秒,仿佛想要从那双被几根凌乱发丝遮挡的眼睛中,读出一抹殷切。
他眉心皱起,一反常态地斟酌用词,却只讲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有时间的话,回去看看吧。”
心一点点下沉,麦穗收敛眼睑:“没这个必要。”
休息室空调在两人迈入房间时打开,丝丝缕缕冷空气从出风口鼓入,将室内温度一点点降低。
麦穗刚来临安时,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天气。
送走倪黎之后,她难得放纵自己,在租住的靠海大平层里老老实实窝了一周。
空调始终定在20℃,麦穗裹着一张毛毯,整日缩在沙发上。
面前的电视屏幕中一遍又一遍放映知名话剧,因为年代久远,画面有些模糊不清。
那是一个暴雨如注的深夜,音响传递出来的声音与窗外雷鸣重叠,麦穗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视线下意识寻觅源头。
某一刻,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眼前的画面与许多年前在剧院观看的演出重合。
同样的剧情,不同话剧演员的演绎,像是在告诉麦穗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拉开终日闭拢的窗帘,将窗扇推开一道缝隙,闭眼聆听分辨,嘈杂雨声中滚滚流淌的江水。
位处中央的楼层,隔着缥缈雨幕,她似乎看到了当年与他一起走过的那条小路。
眼前铺展的画面被加热器按钮弹起的轻微响动打破,麦穗摇了摇头:“岑淮颂,或许你一直以来坚持的真理是正确的。”
“我这样的人,终究不能一直和他同行。哪怕有人为操作制造的巧合存在,也总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她自顾自继续说:“你其实不用来的。我现在过得很好,至少每一天都充实且舒心。不出意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烦他了。”
岑淮颂喉结滚动,无声吞咽一下。
往日想尽办法拆散两人的招数好似一把回旋刀,经过多年延迟,准确无误刺中他的心脏。
麦穗一番密不透风的回答将所有退路堵死,他没有任何理由打扰眼前这位好不容易走出阴霾的女人。
但作为谢冯笙的朋友,他希望她能够答应陪他走一趟的请求。
岑淮颂双手交叠,十指相扣放在桌案上。长久沉默过后,他犹豫开口:“我不是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厚着脸皮过来劝你和他复合。”
这自然不用他多说,如今的谢家有数不清多少双的眼睛盯着。倘若麦穗在此时大摇大摆回到长宁,无异于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她与谢冯笙设计的圈套。
如果被有心人捕捉利用,再大肆宣扬炒作一番,只怕会被谢平清找到翻盘机会。
岑淮颂停顿半分钟:“我只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他留有遗憾。”
麦穗凝眉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承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你一直是葆有敌意的状态。但不可否认,你很聪明。”岑淮颂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抽出装订整齐的资料,放在桌面上,缓慢推至麦穗手边,“谢冯笙故意瞒着,但很多迹象都留有破绽,你应该也有过猜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