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阳庆这通方才没机会解释的话当台阶,大臣们倒也不嚷着劝君王杀他们了,于是嬴政便当着众人之面,大大夸赞了一番阳庆之医术,又命蒙毅取来方才与齐使立下的盟约,神色清朗扬声道,
“寡人既答应要派将士前去临淄为尔等接来家眷,便绝不会食言,还请诸位安心待在咸阳,待傅籍后,尔等便是秦人了!”
在方士们激动感激跪谢之时,他又看向阳庆,笑道,“以先生之高明医术,与炉膛为伴着实有些屈才,不知先生可愿入我秦国医署,继续行医救人?”
阳庆眼中泛起星星泪光,重新跪下拜道,“多谢秦王,小人求之不得!”
秦王,岂是齐地传闻中暴虐之王?他分明是仁义之君也!
这时,蒙毅从殿外走回禀道,“王上,臣观那齐国使臣言行无状,脚步不稳,似乎已大醉...”
阳庆猛地一拍脑门,惊呼道,“是也!小人方才便察觉,今日这秦酒后劲极大,令人间或有恍惚之感...喜气冲下悲气后,酒气便会迅速上升蔓延...”
偏偏,这齐使方才为代齐王行臣服之礼,还接连饮下许多二十来度的秦酒——秦国君臣已渐对这度数产生抵抗力,但初次接触秦酒的齐使可没那般幸运。
次日,李信便率领两千秦卒,跟随齐使前往临淄接人,齐使坐在马车之中,一脸如丧考妣的灰败之色。
王上,您与臣这趟苦心谋划,又是何苦来哉!
...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五百精卫为假扮商队而拉运数十车新款花香澡豆、竹香牙粉、最新造型的奢美牙刷,很快便被楚地豪强一扫而空,竟为朝廷足足挣了两万多斤黄金,楚国豪强,真是富得流油啊!
在水家派出弟子,乔装赶往齐楚燕三国勘测描绘舆图之时,郑国已悄悄带着水家掌门一行北上返回咸阳。
而楚国王宫之中对此毫不知情的楚王负刍,正在面色阴沉地听官员汇报今岁国库秋收之收成,待官员汇报完毕,他起身怒道,“今岁风调雨顺,竟只有四百多万石?足足比去岁少了两成,可是有人贪墨寡人之税赋?”
官员忙将各地灾情一一报上,小心翼翼解释今年欠收的缘由,但楚王仍是暴怒不止。
这时,令尹昭让眸光一闪,忙上前劝道,“王上莫要伤了身子,依臣之见,不若命人趁冬日将耕地整修一番,待春耕之时,楚国可改耕耘之法,如此来年必能高产!”
上回他率军攻赵,眼看就要抢了头功,哪知最后却闹出秦国坐收渔翁之利的笑话,这些日子没少被屈附嘲讽,此番,他定要借农事挽回颜面!
楚王强压下心头怒火,转头疑惑看向他,“爱卿此言何解?”
昭让胸有成竹道,“据臣所知,如今列国菽麦行间之距足有一两尺宽,若王上下令让庶民重整行垄间距,以半尺之宽度播撒粮种,如此一来,我楚国同一亩官田土地,便可多产数倍之粮!”
在官员欲言又止的惊惧眼神中,楚王思量一番,却抚掌笑道,“爱卿素来文韬武略,竟还通晓农稼之事,真乃寡人之良助也!”
第110章
哪知到了黄昏时分, 楚王改田地垄间距的诏令尚未颁发下去,项燕便已闻风进宫来劝谏。
楚王虽猜出定是那汇报的官员泄露的风声、且发誓回头定要砍了对方,但他仍在听闻侍卫通禀项燕求见时, 第一时间挥袖命乐师舞姬全退下,又端起一副温和笑脸急忙下殿迎了上去,着实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楚王的态度转变, 自然是有缘由的:他深深意识到, 楚国真正能打胜仗的将领,唯有项燕这老头子;来日与秦国决战之时,楚国之存亡、王族之荣辱, 全系于项燕一将之身。
原本,上回昭让提出攻赵围秦之策, 在昭氏与景氏的鼎力支持下,他派出对方为主将、联合燕齐两国伐赵之时, 是一心以为, 昭让定然继承了其先祖昭阳之将才的。
若能如此, 他往后何须再忍受项燕那老匹夫的絮叨?试问天下哪个君王, 喜欢臣子整日在自己耳旁念叨居安思危之言?
所以当时的他, 果断翻脸将项燕禁足三月,满心欢喜地等待昭让大胜归来。
哪知, 燕齐两国君王贪心不足,竟想与他瓜分赵地, 而昭让奉命与燕齐两军交战之时, 又屡屡指挥不当, 导致楚军陷入胶着之势, 迟迟不能一举灭掉燕齐之军独吞赵地。
正因如此,秦国才会趁着三家互殴而入, 不费吹灰之力从联军手上夺走赵地,让楚国丧失腹背夹击秦国之优势。至少,楚王是坚定这么认为的。
不过,宗室最为显赫的屈景昭三族亦非铁板一块——百年前,若敖氏一族独揽楚国高官之衔,按理说,已坐拥人臣之显赫,族中子弟该同心协力共守家族荣耀,但实际上,当年斗越椒暗中联手蒍贾,诬陷上一任令尹斗般叛乱而趁机坐上令尹之位...同族之人尚如此倾轧,更何况三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