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眸看着他,总算露出了一丝明显的笑意,满怀着感激和欣慰。
门口正好有的士经过,周慕臣快步走到路边招手拦下,又匆匆折返将司遥接到后排。
司遥上车跟司机报了个地址,随后沉默地望向窗外,雪仍在下。
周慕臣转头看着她,视线挪向玻璃之后纷纷扬扬的大雪,总觉得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
两人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坐下歇息,周慕臣去公共酒廊点了热饮,服务生很快端来两杯热柠檬茶。
司遥一直很沉默,周慕臣不敢打扰她的安静。
她无意识地抬眸扫量行客,男女老少,神情迥异,她脑子里几乎空白一片,可在空白的页面,却有逐渐清晰的决定。
当旋转门再次滚动时,她的目光遽然聚焦,像是本能反应,她的思绪霎时回拢,牢牢地驻留在那出现在门边高大修长的男人。
他右手拎着她的挎包,臂弯里挽着他给她新买的羽绒服。
简寻一眼见着面对大门而坐的司遥,他稍蹙眉,刚迈开步子。
而下一瞬,他瞧见闻声回头的周慕臣也站了起来,正朝他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他一怔,步子却没停下,目光短暂相接便挪开,便瞧见司遥对周慕臣轻轻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迎着挤入门缝的冷风朝简寻走去。
简寻见她满脸的冷漠,眼梢余蕴从未有过的失落,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很快地,他瞧见司遥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不经意间朝后瞥了眼。
玻璃门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司遥神情一滞,脚步顿止于原地,再没朝他迈出半步。
简寻循着她的目光朝后望去,脸色骤变。
陈耀辉和冯婉萍一进门就锁定了简寻的位置。
他们得意洋洋地往前走了几步,又瞧见司遥也在现场,心中更加喜悦无比。堪称人赃并获的好时机,哪还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简寻下意识快步走向司遥,想要将她护在身后,又或让她先回房间避开这次冲突。
可司遥见他气势凌人地往前,脚步却止不住往后退。
简寻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仔细辨认,察觉她的目光一直留在陈耀辉身上——她心生恐惧的真正来源。
她表情僵硬滞涩,带了极度的厌恶和逃避,很快挪开视线,转身要往周慕臣那边走。
陈耀辉哪会轻易放过良机,当即吹了哨音,阴恻恻地嘲讽:“我就说你下.贱,被这小兔崽子玩出瘾头离不开男人,刚才你装个屁啊装,最后不还是乖乖回酒店等着挨艹?”
空旷大堂里回荡着他龌龊下流的羞辱,惊得正在办理入住的几名客人频频投来视线。
前台行政也俱目瞪口呆地往他们的方向望来,经理察觉不对,已朝不远处的门童招了招手。
司遥身子一僵,很快地,纤薄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她被这句格外粗鄙的冒犯羞出了黏连的泪花。
周慕臣就算再见多识广,也没跟陈耀辉这种人打过交道。
他一时惊讶万分,张嘴说不出话,目瞪口呆地扫视着陈耀辉,目光又停在简寻脸上,凝聚成了他对他一贯嫌恶和鄙夷的表情。
他的涵养令他无措,意外于有人能把这样下流的言语常挂嘴边,不分时间场合,随意地投掷在外,散发腐臭不堪的恶意。
司遥几乎忘了该如何行走,她浑身颤抖着,大簇大簇眼泪从面颊滚落,她视线模糊,轻颤着转头看向简寻,眼神里的羞愧和委屈扑之欲出。
她仿佛在无声控诉,为什么她会跟他这种人纠缠在一起?
这道目光狠狠地刺进简寻心口,他嗓间干涩,极缓慢地走到司遥身旁,想要拉过她的手。
可她躲过了,最后哽咽着:“简寻,我有话跟你说,我在楼上等你。”
陈耀辉开口阻拦:“慢着,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在所有人没有预料的瞬间,简寻忽然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陈耀辉。
众人俱是一惊,连陈耀辉也没防备,躲去的身势慢了半拍,那烟灰缸没砸中要害,可他肩膀也被狠狠地挂了一下,闷痛袭来,他声音闷哑地叫唤了一声。
周慕臣惊诧不已,快步上前把司遥护在身后,又忙扯住几乎濒临崩溃的简寻:“你疯了?现在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大庭广众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丢人,你不要脸我和司遥还要顾忌颜面。”
他这句话无疑再度凌迟简寻可悲的自尊心。
他见到司遥和周慕臣同时出现在酒店已很意外,紧跟着阴魂不散的麻烦目睹了这场对峙。
那阵久违的卑微低劣重新缠绕上心头,不断提醒他,司遥跟他有多么不相配,他们间的鸿沟有多么不可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