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被叫去村委签字,简烨伟名下的股份存疑,因太多历史遗留问题,在任的负责人也换了好几茬,所以,最后明确分到他手里的只有三股,粗算下来也就是每年总数一万五的红利。
听他们的意思,如果他对这份文件内容不认可,要起诉打官司,到最后可能这三股也没了。
而在这本该阖家团圆,共享天伦的美好节日,手机里却传来冯婉萍最新的咒骂,她当然知晓他今天已正式拿到简烨伟名下的股份,还以为天降横财,这拖油瓶儿子独吞了一笔巨额遗产。
言辞粗鄙恶毒,放狠话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软的不吃,那就试试谁骨头硬。
简寻知晓她姿态反复无常无非都受陈耀辉挑拨,他们一个蠢一个坏,沆瀣一气,光脚不怕穿鞋,她哪一日真穷途末路,或许真会干出些同归于尽的蠢事。
可他也不可能拱手让出这可怜的施舍,他现在需要钱,特别特别需要。
简寻最终从阳台站起,手机屏幕关闭的那瞬,他瞧见司遥的笑脸。
他下意识顿足,又转眸看向远天,举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顺手发了过去。
彼时,司遥正在KTV听张承宜和吴迪鬼哭狼嚎,一首浮夸被他们俩唱得真的很浮夸。
她坐在一旁吃水果,周慕臣下楼拿奶茶外卖。
手机轻震,司遥漫不经心地垂眸一瞥,当即喜出望外。
她忙擦干净手指,点开简寻发来的照片,一张夜幕星空,不知为何,画面里繁星闪耀,就如同他说的,夜越深星星越耀眼。
司遥轻轻扬腮浅笑,连发了几个表情包。
【真的好清晰!高考之后一起去南禺玩好不好?】
简寻的姿态松弛下来,懒洋洋地倚在阳台,见了这条微信,仿似已瞧见了司遥兴致迭起的笑靥,勾了勾唇,转即轻叹了一声。
【这里没什么好玩。】
司遥没来得及回复,简寻又发来一句。
【你想来随时可以来。】
司遥心如灌蜜,耳畔的浮夸也变成了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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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家宴。
司遥下午又收到了简寻发来的微信,一张远眺群山的风景,白雾茫茫,遮天掩日,莫名竟有仙境之姿。
她给足了情绪价值,一直说好看,也给他分享今夜安排,亲戚多,全家照例在外年夜饭,简寻让她多吃些,却没提起自己的行程。
临近傍晚,简寻那边忽然安静下来,司遥最后问他:“你今晚吃什么,拍给我看看!”
他没有及时回复。
司遥有些歪歪怏怏,跟着爸妈出门,在饭桌上挨个以茶代酒说祝福语,收获许多利是。
年夜饭的酒店就定在家附近,散席后也方便各自回家,司遥陪爸妈在客厅看春晚,一面捧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看完第一个小品,简寻回复消息。
【我没吃什么特别的,不拍了吧。】
司遥总算提起了兴致,她跟爸妈打了声招呼,悄咪咪回了房间关上门,扑在床上打字。
【我都给你分享了的~】
简寻嘴上拒绝着,却在随后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陈旧而老式的方形木桌,两个碟子和一副碗筷,略显寒酸的一荤一素,肉菜瞧着像是买的烧味加热,再是水煮青菜,这就是简寻的年夜饭。
司遥怔了怔,不自觉地眼瞳放大,有些懊恼为什么要把那桌海鲜大餐发给简寻。
她无意炫耀,怎么可能对他存着攀比的心思?
她撑坐起,局促而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又诧异地留心桌上仅有一副碗筷,更是疑云四起——他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家人,难道传闻是真的么?
所以,在这样美满团圆的日子,简寻孤零零一个人在南禺辞旧迎新。
他不跟旁人提起私事,更有意隐藏他的贫困。
司遥在这一刻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
她犹疑片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简寻,对不起……”她声如蚊蚋,带着惶恐不安,“你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想跟你分享。”
她秀眉紧蹙,连呼吸声都重了些。
简寻语气平淡:“别想太多,我对吃本来也不挑。”他顿了顿,清冽的嗓音从听筒漫出,“你今天吃饱了没?我看了照片,基本都是你爱吃的菜。”
司遥脸颊泛起热意,轻笑:“吃饱啦……今年轮到我爸爸买单,所以是我点的菜。”
她的尾音还有些得意的俏皮,显然是真满足。
两人握着手机,忽而陷入沉默。
外头隐有电视里的欢声笑语传进门来,不时伴随爸妈说笑谈天的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