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远看到小虾米似的身影出现在吉田屋子里时,小林鹤感到有些讶异,更多是疑惑。难道妓夫太郎终究还是对“菜刀重宝”起了觊觎之心?但是他并不像是对承诺不屑一顾之人。
发生了什么?小林鹤赶忙上前一看,那个瘸腿的美貌游女,正在给妓夫太郎上药。
注意到少女,妓夫太郎斜眼一睨,“怎么,怕我来抢这个瘸子?”
“慎言。”小林鹤轻轻呵斥一声,语气并不重,她接着说道,“我相信你的保证。”
“哼。”小讨债人鼻孔出气,不知信没信。
游女吉田对“瘸子”这一蔑视的称谓没有反应,她只是轻手轻脚地继续上药,忽然又冲着屋里说,“再拿一下药酒吧,就在箱子里。”
屋里还有别人。小林鹤倚着门框看过去,光线昏暗的狭窄格子间内,一个年幼的女孩翻出药酒,小跑两步举到吉田身前。
一头白发散在肩上,细密的眼睫下是大大的蓝色眼瞳,正是谢花梅。
小林鹤看了妓夫太郎一眼,小讨债人不出声,她也收起加州清光,坐了下来。
“算你完成了我的第二项委托。”她掏出装糖球的木盒,又放了些铜板在盒顶,递给小讨债人,“拿去当医药费吧。”
妓夫太郎抬起头,“医药费我付过了。”但是木盒上的钱币他也没有拒绝,装到自己怀中。
一直在安静上药的游女吉田此时附和了一句,“他给过我报酬了。”
“是什么?”小林鹤好奇,要真的还有钱,这个小鬼也不至于被见世番打成这副模样。
“是我朋友的私人物品。”吉田低声说。
妓夫太郎所谓的医药费,从游女屋搜刮出来的那点儿东西,并没有拿去变卖,而是直接给了吉田做交换。
“小梅,”妓夫太郎招呼一声,举着糖盒脸上露出笑,恰巧此时吉田将药酒撒到他伤口上,突然的痛感让他的表情扭曲,嘶一口凉气,还是坚持着说完,“来看看这是什么!”
就像是汪汪叫的呼朋唤友的小狗。
昨日这小鬼的故意隐瞒,让小林鹤也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她故意拿出另一个装有泥人的木盒,同样举起递到白发女孩面前,“你就是小谢花吗?这是恶所旧石碾那儿的爷爷送给你的礼物。”
小梅看着面前两个木盒,愣住了,她迟疑了一下,先接过去少女递来的盒子。
妓夫太郎脸色一下子变臭,但是不去冲他妹妹,而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对着他有点得意地眨了下眼的小林鹤。
“知道为什么先拿我的吗?”少女用气音对小讨债人说到。
其实,在看到那两个娃娃,又听说小谢花是一对兄妹时,她大概就猜到了,这不是一个人的礼物。
果然,小梅也捧着木盒跪坐在妓夫太郎身前,兄妹俩的手上的盒子共同向对方举起,“哥哥,你看看这个。”
妓夫太郎睁大了眼。两人互换盒子后打开,一对围着褐色小斗篷的圆滚滚的泥娃娃,就躺在他的手心。
小梅看着圆溜溜的金黄色小球,欢呼一声,“是糖球!”
“嗯,”妓夫太郎神色复杂地拿着泥娃娃,“喜欢吗,你之前不是看到秃吃过很想要?”
小梅猛地扭脸,“我是很想要,但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秃嘲笑我,说我们兄妹都没吃过糖球!哥哥,你也要吃,我们不能让那群自大的家伙称意。”
“啊。”小讨债人声音嘶哑,等小梅拿起一枚糖球后,他才也拿了一枚,捏着糖球,问,“为什么要把泥娃娃送给我?”
“不是哥哥你说的吗?看到别人都有泥娃娃,也想弄一个,我原本打算编一条手绳去和捏泥人的爷爷换的,谁知道他竟然送给我了。不过,为什么送了两个泥娃娃?”白发女孩不解道。
旁边的游女吉田把一切看到眼里,在吉原生活了近二十年,她对于本地的风俗习惯比这两个娘亲不怎么管的小孩子熟悉得多。
游女一边上药一边说,“褐色斗篷的泥娃娃,是向神明祈求庇护的。传说吉原这个小小的城郭,也诞生了一位神明,他的神像披着褐色粗布斗蓬。神明大人能够让困死在吉原的灵魂获得安息,成佛往生,也能够保佑小孩子健康长大。如果谁家有了小孩,大人们就会在神像身前放一个同样披了褐斗篷的泥娃娃,意味着把孩子的性命托付给神明,希望神明能够保佑,驱邪避祸。”
妓夫太郎抚摸两个精致的泥娃娃,“我本来是想为你弄一个的。”
对吉原的小孩子们非常了解的泥人爷爷,显然也知道,谢花妓夫太郎这个生下来就不讨母亲喜欢的孩子,当然也没有自己的泥娃娃。在发现谢花梅在意的眼神后,他就暗自给兄妹俩捏了一对泥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