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任务的小子乖乖交钱的态度来看,他有着和凶恶神色相匹配的身手。
“我怎么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要乱管闲事?”随着持刀少女的一步步走近,讨债人明显身体紧绷了起来,他微微弓着腰,蓬乱的头发下是灰绿色的眼睛,不大的瞳仁冷冷地盯死少女,拿着镰刀的手也收紧了,是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模样。
“你,你怎么过来了?!你跟着我!”另一人慌张道。
小林鹤一挑眉,“这就是和我有关的事情。你拿的是我给他们的任务定金,没了这笔钱,我的交易可就完不成了。”
“那是你俩的交易,”讨债人不耐烦道,“你自己再去让他吐出来。实在不行,”他恶劣一笑,“你还可以雇佣我。”
小林鹤没去管讨债人虚张声势的挑衅,她示意接任务的小子,“这些钱和你们欠的数目一致吗?他要是多拿了,你就去要回来。”
这小子呆住了,万万没想到被人撞见昧下定金后,还能被定金主人伸张正义。他结巴着说,“没、没多收。”
身旁的人嗤笑一声。
“那好,”少女握住刀走近,从上方俯视他,“现在告诉我,你贪下定金后,还准备怎么样让其他人完成我的任务。”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少女在恶人面前刚维护过,小子狡辩的话语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少女看他一会儿,用带鞘的刀背也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和之前阻止那个伸出盗窃之手的同伙是一个位置。
少女有身带刀剑的威胁,有武家的身手,她分明可以像讨债人说的那样,暴打小子一顿,要他随便想什么办法去找回一兜子铜板。去偷、去抢,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方式,这儿生活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但她却用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就用你自己的酬劳来还吧。”
持刀少女空着的手拿起一枚金二朱,“这是你未来的酬劳。现在,去换成铜板分给你的同伴吧。既然你已经收下自己的全部报酬了,那就不允许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
这小子涨红了脸,莫大的羞耻感从脚底冲上脑门,或许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愧意。他的眼有点发红,想说自己本不是这样的,是被讨债人逼迫之下才有这回事,可是少女无波无澜的眼眸让他说不出口。
他一口气梗在胸口,甚至想要转身离开,他多希望自己能够有骨气地拒绝掉那枚金二朱,可是,可是……想起和弟弟没着落的午饭,男孩拽走少女递过来的金币,死死咬住后槽牙,闷头走掉了。
狭窄的小巷,两侧是密密挨挨的低矮木质建筑,冷风从中间呼啸而过,只剩下讨债人和持刀少女,以及他们被风吹动条纹花样和麻叶花纹的衣摆。
“发完你多余的善心了?”年纪不大的讨债人,一开口总是带着讽刺的意味,“那就赶紧离开。”
小林鹤认真纠正,“这不叫发善心,这是保障我的任务能够顺利进行的必要手段。”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行了吧?他能贪了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似乎对少女的轻信感到可笑,讨债人的嘴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靠着这种废物,你还想办成事?”
小林鹤目光向下一撇,和对面前之人的讥讽不同,少女见到讨债男孩死死握住镰刀的手柄,被人注意到后,镰刀移到了身前。
看来这个讨债人是一刻也没有放松。因为那些铜板还在他身上,怕再次被比他强大的人抢走吗?但是被他戒备的人,明明刚刚才展现过称得上慷慨的一面。
不过讨债人异于常人的可怖容貌,让小林鹤很轻易就理解了这一切——她好像总是很容易理解这些没有道明的规则——这个男孩,必然是承受了远多于常人的恶意长大的。
即使是那些在别人面前光明正派的人物,转身面对他的时候,说不定就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她又将目光转回到讨债人脸上,正视他灰绿色的瞳仁,“所以,这就是我还没走开的原因。我刚刚就问过你了吧,你从来都靠威逼别人讨生活吗?你的能力应该很不错吧,我也想要委托你。”
“哈,”他发出一声气音,“你该不会以为我和那些货色一样吧?也想拿着这个打发我?”
明明面貌吓人的男孩为了追讨一袋子铜板的债务,还和武力高于他的少女对峙。他把钱交过去后从中拿到的佣金或者说抽成只能更少,但现在反而是看不起金二朱的神情。
这当然不符合逻辑,所以小林鹤没接话,眼睛一错不错地观赏追债人的表演。
果然,这小孩话头一转,乱翘的短发下眼神仿佛不怀好意,“除非你能抢来一样东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