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惜卿看着邱裕的那双大眼睛,那双眼睛并不澄澈,而是深不见底。她张嘴说道—
“邱裕,你对我有一句真话吗?你可以摸着良心保证你没有害我家吗?”
这是邱裕无法的。
卫惜卿呵的笑了声,砰的一下关上了门。正中邱裕那笔挺的鼻子。
邱裕捂着鼻子,指缝间留下两杠红,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她知道,那个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每见必嘲的卫惜卿,回来了。
卫惜卿累了。把邱裕关在门外,她飞身扑上床,脚在一甩,踢飞了鞋子。她不是什么淑女,也从来不把自己当淑女,身子在床上磨蹭磨蹭,像蛇一样手脚也不用地爬到床头。她是真累了,从里到外。
回国这么久了,自己还没机会好好把发生了什么梳理一下。回来没几天,自己老爹被公安机关拘传了。后来就被表妹威胁着喊自己离婚了。再后来就被老爹告知这事情是友人设局。这是多么狗血剧情的人生。
老爹出了事后也不怎么出家门,自己平常下了班立马就得往医院跑。尽管邱裕给帮忙找了个护工,然而自己没事还是得请请假。自己再这么下去,别说当时想的升迁,走人也就是不久的事情。这见天的公司家里医院来回跑,卫惜卿已经是躺在床上动弹都不想动弹了。
自从爹出了事。每天妈都能从中华五千年历史中找出点事来说道自己和卫齐,今天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明天说不定就是汉武帝远征匈奴,这些事情和家里的事有半毛钱关系嘛?除了说教的时候没一刻是精神的。
卫惜卿躺在那邱裕为她新买的现在已经被蹭成了咸菜的床单上发愁。
门口传来响声:“你这几天多回去陪陪你爸爸吧。”
卫惜卿整个人缩进被窝不答应。这时候还来装什么好心?
可是她想不明白,邱裕以前多乖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邱裕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父亲说是为了利益,这她理解,可自己离婚了邱裕能有什么好处呢?她不理解。
尽管她想不明白动机,可是她知道,门外面那个人救过她,却也在害她。邱裕的真真假假她搞不清楚,只能由衷的相信,自己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父亲的案子她没敢问邱裕,她甚至不敢去猜测父亲可能的刑期。她顺风顺水了三十几年了,第一次遇见这种全家上下没一人安好的状况。因这事连带得工作也不顺。
她不是小孩子了。但正是因为不是小孩子了,她才更明白,人生有多么多的身不由己和无能为力。
手机就摆在床头的柜子上。然而卫惜卿却一脚把它蹬了下去,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了。
床乱?反正她也没有心情将床理好再睡,就这么着吧。乱有乱的好。
她没有给丈夫打电话,三个小时的时差,即使把人从睡梦中喊醒,她也心知她不会获得任何安慰,有的只是抱怨,抱怨工作,抱怨卫惜卿不在没人做家务,抱怨一切。可能还会抱怨下自己的父亲。
压抑着,就连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此刻,她真的希望想有个人能来安慰自己。没关系,自己还有个丈夫。可是……要他来有什么用呢?她并不指望从他那能获得什么。哪怕简短安慰。
安慰,有人安慰过自己的啊。
可是那个人现在已经是威胁自己,暗害自家的仇人了。
卫惜卿更觉无助。
那就睡吧。希望明天出门时,不用遇见邱裕。
她的愿望落空了,可是卫惜卿已经再没有心情关心邱裕的事了。
因为第二天卫建昇被捕了。
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逮捕证这种东西,她一点也不觉得新奇。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卫惜卿觉得自己暴躁的情绪已经满溢。
出乎她意料的,她妈心情似乎还不错。病房里有个客人正和卫母唠嗑。她仔细一看,有些眼神,回想了一下,噢,小时候的邻居,王敏。
可是来客人也得把事情说出来啊。
“妈,爸被捕了。”
卫惜卿和客人被赶出了病房,让她们“年轻人自个聊。”
哦。她妈需要静静。
客人大卫惜卿两岁,作为标准的家庭主妇她有一肚子的苦水想跟卫惜卿说,虽然这苦水和她家庭主妇的身份没什么关系,可是这吐苦水是本能啊。给她三十分钟,她能说一出比黄金时段家庭伦理大剧还要精彩的戏来。可惜今天这事和家庭伦理没什么关系。
听说卫父出了事,客人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可别被律师坑了。现在律师的心都可黑可黑了。”
卫惜卿嘴上应着:“不会吧”。脑袋里却冒出了自己隔壁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邱裕。别的律师心黑不黑她不知道,邱裕的心确实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