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惜卿在那头喊得抓狂,邱裕在这头低头苦笑。原来自己居然还剩得有同情心这种东西。偷听人打电话算不上道德,然而邱裕的道德感薄弱得紧也就无所谓回避。她学着卫惜卿靠在墙上。听着身后的人渐渐带上哭腔。
卫惜卿,我此刻如此难过是因为心疼哭泣的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或许是……妒忌吗?
2001年。
“我遇见她和她男朋友,估计是要结婚了。”
挂掉妈妈的电话,邱裕回到教室里,她同周洲在那自习。
“打球去吧,想出出汗。”邱裕说。
举起球拍,扣杀,下网,扣杀,下网,再扣,依旧还是下网。垂下球拍挑球,金属球拍重重划过羽毛球馆的木地板,留下一道浅浅痕迹。
没有用花哨的技巧,她机械的重复着跳杀扣球的动作。侧身左脚蹬地起跳高高跃起,双腿先微屈,身体后弓,银光划过,球又下网了。
“你今天状态不好么?”
周洲一边奇怪地问,一边拿过毛巾擦掉邱裕额上细密的汗珠。
“啊!!”像是因为一直将球扣在网上而愤怒,邱裕狠命的将球拍往地上一摔,啪,响声清脆。
“邱裕……”
“再来。”
“……”
“我还没出汗!”
“再来!”
“再来!”
“再来!”
“阿裕……我是真的打不动了。”
还没等周洲这么说邱裕就痛苦地捂住手倒在了地上。整条肌肉链发力异常导致的扭伤。邱裕,羽毛球二级运动员,周洲的专业陪练,因为低级的发力错误,扭伤了手。
“你没事吧?”
“太开心了。”
“啊?”
听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太开心了。
要不要承认呢,我真实的心情。
邱裕靠在医院的墙上,摊开手,手心已然被钥匙划破了显露出深深的伤口,血液流出顺着手腕滑落。明明伤的是手,她却觉得是心里的某个部位在隐隐作痛。
受伤的手疼,心也疼,这才是我真实的心情。
那隐约猜测又浮现在心中。
“如果我喜欢了别的什么人,怎么办?”
她记得又一次地自己这样问周洲。恍惚中,周洲好像说:“邱裕,你喜欢你姐吗?”
答案呢?
“开什么玩笑,什么样的人会喜欢自己的姐姐?疯了吗?”
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难耐地想……,她悄悄地想,悄悄在心中说出那件事,那隐约猜测,仿佛犯了什么罪过一样:“我好像有些……喜欢。是喜欢吗?好像是喜欢。或许是喜欢,就当是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想念,因为喜欢所以孤独,因为喜欢所以嫉妒。”
她这么说道嘴角却毫无笑容。
兄弟姐妹,书里或许轻易相爱,可是现实中哪怕只是想象也令人惶恐。
就算……。她心里悄悄说,就算退一万步你不是我的姐姐,可是你已经结婚了,这就代表全部的不可能。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不幸福。
可是……没有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她告诉自己,因为太崇拜了,因为太崇拜了所以才会妒忌。像是被关在用砖石砌成的潮湿阴暗牢笼里,墙面与地板布满了青苔,手摸上去只有水绵滑腻的毛绒和泥水。所见尽是黑暗,耳中还能听见某种爬行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寒凉而立起的汗毛下是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皮肤。嘶嘶,嘶嘶,那动物仿佛在耳边,在身上,时时撕咬。
许久,那头的喊声停了,人却没出来,只有隐约哭声,像是向着邱裕扎过去的针刺,看着毫发无伤却足够的疼。
靠在门边的邱裕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蹲在那捂着脸的女子,这场景这姿态有些熟悉,让邱裕再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她打开了包,里面有周洲给她备的维达抽纸。
纸,她有,可是她还在犹豫。
‘我是进去递纸给你,给你安慰呢?还是就此离去保有你的自尊呢?’
邱裕拿着纸还在犹豫。医院的灯是昏暗的黄,医院的墙是刺眼的白,她手里是忧郁的蓝。扶着墙缓慢地蹲下身,她眼神有些空洞。过大的眼睛因为睁得太久变得湿润。耳中是揪心的哭,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下,她要在卫惜卿出来前做出决定。
这样的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她是怎么做的?
1997,邱裕十七岁那年。对于艺术毫无兴趣的邱裕被周洲拖去听音乐会。
“好听吗?”
散场后,周洲拿着册子敲着邱裕的头问。
“无聊死了。”
打着哈欠的邱裕一边揉着眼一边回答,她困得不行,陪着周洲逛街逛了一下午又来听这无聊玩意,她是真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