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只生了三个女儿,长女和次女都已经出嫁,但没有兄弟帮衬,又在跟异母兄弟的家产争夺战中没讨得什么好处,她们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李母无奈, 将年幼的李彩翠往窦家一塞, 随后便削发为尼,出家了。
彼时窦家正在为窦良之妹窦氏筹备与崔元枢的婚礼之事。
窦氏的身子弱,窦家担忧她嫁过去后生产困难,准备给她找一个陪嫁。
正好十一岁的李彩翠也快到了说亲的年龄,在征得李母的同意后, 李彩翠就跟着十五岁的窦氏一起嫁到了崔家。
……
崔筠没有勉强李彩翠,说:“起居物什皆已添置好, 姨娘看还需要些什么,尽可去找夕岚采买。”
李彩翠欢喜地应下。
重回故土,她最想要的就是独自平复心情,缅怀故人与回忆往昔。
崔筠走到前院,瞧见张棹歌的身影依旧在堂上,不知怎的,心里的小石子轻轻落下。
张棹歌大抵是饿了,正端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编盘子,从里面挑出似是油炸过的蚕豆,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扔。
崔筠脚步一顿,回头吩咐朝烟:“去准备饭食……丰盛一些。”
朝烟看了眼时间:“可现在才未时。”
“嗯?”崔筠转头看她,表情不怒自威。
朝烟立马噤声,忙不迭往厨院跑去。
张棹歌听到动静,起身朝穿堂门伸长脖子看了眼,对上崔筠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
崔筠进来后,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竹编盘子上。
张棹歌将盘子带蚕豆都递出去,说:“尝尝,椒盐蚕豆。”
崔筠不饿,但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拈了一颗吃进嘴里。
被油炸过的蚕豆变得十分酥脆,一口下去满腔豆香,若不仔细查看都发现不了这外头裹了层薄薄的花椒与盐。
崔筠说:“没想到蚕豆也能当零嘴吃,不过这会儿才刚播下蚕豆,怎么这么快就有了?”
“咱们这儿的蚕豆是春播的,可江淮那边是秋冬播种春夏采收的呀。”
隋州近着大江(长江)又毗邻淮南,往北是蚕豆春播的地域,往南则是秋种的区域,所以一年四季都能吃上蚕豆。
张棹歌见崔筠明明很喜欢但碍于礼节不方便主动抓来吃,便说:“张嘴。”
崔筠一愣,下意识微微张开小口。
下一秒,张棹歌投喂了颗蚕豆进去。
崔筠脸颊微鼓:“你——”
蚕豆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她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批评张棹歌之举的话来,闷声嚼着蚕豆。
张棹歌说:“好吃吧?以后凡是蚕豆的时节,你想吃了,我就做给你吃。”
她本不是这么主动的人,可想到崔筠每个月给她五千钱,她再怎么喜欢摸鱼也绝不是一点活都不干的人。
而且把老板伺候好了,说不准还会有更多福利。
哪怕不考虑利益,她跟崔筠也算是朋友了,有好吃的零食当然是要跟朋友分享的啦。
崔筠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将她这话给记到了心底去。
又吃了好几颗,直到喉咙有些干,崔筠才停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她说:“棹歌应该知晓我们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吧?就在四月廿七。”
现在已经四月中旬,距离成婚那一天只剩十天。
张棹歌点点头:“戚秧已经同我说过了,不过我不太懂婚礼的仪式,届时还请你多多包涵。”
崔筠觉得她坦诚得有些可爱,便起了逗她的心思,掩笑说:“棹歌忘了,妾也是头一回成亲。”
虽是有意逗趣,眼神却在无意中温柔下来,眼波流转,带着一丝青涩和羞赧——看得出来,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张棹歌的心像是被静电电了下,又像是得到了绒毛的轻抚。
她目光游移。
遭不住。旋即又嗔想,这姐妹俩怎么都一个德行。
被窦婴戏弄多了,张棹歌已经锻炼出一颗面对撩拨也能麻木不仁的心……才怪!
崔筠喊的可是她的名字,不是大郎,也不是郎君!
明知不该当真,偏偏忍不住胡思乱想的她只能通过吃蚕豆来掩饰自己不争气的心跳。
她说:“……嗯,那就相互包容。”
堂上的气氛暧昧,朝烟在门外踟蹰,生怕贸然进去会破坏她们的氛围。
匆匆赶过来的青溪对此一无所知,他看见崔筠,便立在门外,禀报说:“小娘子,有一个僮仆毛遂自荐,说略懂木工,并且按照小娘子的要求,做了一些耕犁的部件。”
朝烟没能拦住他,懊恼地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