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大抵是崔筠一直以来都跟她保持着熟人以上朋友未满的社交距离,除了在发现她的女儿身那次有过一两次肢体接触外,其余时候也都遵循着男女大防的那套礼节,并未有逾越的举动。
崔筠的改变说明她们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她由衷地感到高兴。
崔筠仿佛才意识到要解释称呼的问题,说:“私下喊你大郎有些不习惯,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张棹歌曾允她直呼名字,因此她不知道此举算不算冒昧。
“我比较习惯别人喊我的名字,在我看来,这样更亲近……呃,我的意思是一听就知道是在唤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崔筠心中大定,脸上露出了一个得体又明媚的笑容:“嗯。”
明知张棹歌是女子却要喊她“张大郎”,崔筠心底也有些别扭,还不如顺着张棹歌的要求喊她的名讳。
张棹歌未在称呼上纠结太久,问:“将李姨娘接回来后该如何安置她呢?”
虽然这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但她已经开始做万全的准备。
崔筠说:“她若想再嫁,我便为她准备嫁妆;她若不想改嫁,家中多一张口罢了,我也是养得起的。”
张棹歌颔首,这行事作风很符合崔筠的性格,谨慎但也赤诚。
她转身准备走,崔筠又倏忽拉住她的手,说:“棹歌,凡事量力而行,我固然想将她接回来,可也不希望令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崔筠并未用力紧握,只是轻轻拉了下,张棹歌的掌心却能感受到另一只柔软的手心传递过来的温热。
张棹歌的心神飘忽了一瞬,脸上并未露出一丝破绽。
她说:“临别立flag不是个好习惯,我就不说那么多了,你只管放心。”
崔筠拧眉:“佛勒格是什么?”
这可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她绞尽脑汁,妄图从浩瀚书海中找寻答案。
她这反应落在张棹歌的眼里,像极了一个学霸因为试卷印错了题,想破题却始终找不到对应公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知识储备不足还是该质疑题目有问题。
这是张棹歌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崔筠这个年纪在她那个时代,还只是一名高三学生。
这么想着,张棹歌抬起另一只手将掌心抵在崔筠的脑门上,揉了揉。——崔筠的头上盘着发髻,揉脑袋是不成的,只好揉脑门了。
崔筠翻阅脑海群书的思绪一顿,有些迷茫地看向张棹歌。
后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收回手,阔步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掌心残留的余温也彻底消散,崔筠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整张脸轰地冒出热气。
——
张棹歌到达隋州时,淮西也在曹王的操纵下上演了一场叛乱大戏。
曹王从张棹歌这儿得知了刘陟的存在后,便让人暗中联系了他。
刘陟立马就向曹王投了诚,并在暗中联络和鼓动淮西节度使吴诚的判官郑常与大将杨冀学习陈仙与吴诚,发扬淮西以下犯上的传统精神,等杨冀上位再拿吴诚的项上人头投诚朝廷,还担心不会有好日子吗?
刘陟的口才非常好,且他很好地把握住了时机——淮西防秋兵因吴诚的骚操作而百不存一,唯一活着回来的四十多人也被吴诚杀死。
这次朝廷应对防秋兵变的举措震慑了淮西各牙将,且淮西最大的对手贾使与曹王也都一西一北,封锁了淮西发起进攻的可能,还对淮西形成了掎角之势。
杨冀对淮西的局势感到悲观,因此刘陟一番怂恿,他便动了反心。
不过到底是顾及吴诚昔日的恩情,杨冀只同意将他驱逐出蔡州,然后众人献上淮西的地盘。
经三人密谋,认为最好的下手时机是吴诚出城为中使践行的那天。
中使是皇帝派到淮西跟吴诚就淮西防秋兵一事交涉问责的宦官,也是曹王为了转移吴诚的注意力方便刘陟等人行事的幌子。
他们的计划是等吴诚出了城,刘陟这个当了多年秘书的人再伪造吴诚的手诏,令各牙将关闭城门,而郑常与杨冀则趁机掌控蔡州城。
计划非常出色,也很缜密,但他们错估了人心。
在吴诚出城,杨冀等人准备行动时,有人告发了他们。
吴诚反应迅速,立马派人去捉拿杨冀与郑常。
经过激烈的交战,二人被擒杀,其余得了刘陟的假手诏成了附逆的牙将们也纷纷来告罪。
吴诚的部将大半都掺和了进来,若都按附逆处置,他手底下将无牙将可用。
吴诚赦免了他们,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