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的铜钱主要来源就是百姓上香礼佛时添的香油钱。
除此外寺院还有一个“质库”,提供典当、借贷之便利。
寺院也不需要交税,积攒的铜钱自然比较多。
崔筠心中有了主意,便不再跟杜媪虚与委蛇。
她提笔给崔元峰回信,开篇便说亡父亡母给她托梦哭诉在黄泉路上未能见到先祖,料想是他们未归葬于祖地的缘故,因而希望她能将他们的坟墓迁回祖地。
说完这个梦,她便图穷匕见,表示既然是父母托梦,那为人子女必定要尽了这孝道,待解决了父母的夙愿再提婚事才是孝顺。
这事一看就是崔筠找的借口,可崔元峰总不能逼迫她违背孝道。而且一旦崔筠父母的坟墓迁回了邓州的祖坟,崔筠拖延议亲的借口就不多了。
他等得起。
崔筠以礼佛为由到附近的广宁寺磋商换钱,但此行并不顺利。
僧人经常将“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挂在嘴边,但钱没少捞,印子钱(高利贷)也没少放,他们明知用钱来换百姓的谷粮、布帛会吃亏,又怎么愿意折换?
他们不会明晃晃地拒绝,而是委婉地提议崔筠以典当的形式换钱。
只不过典当给出的钱低于典当之物的价值,如一石米值150钱,典当的话可换140钱。
乡民不愿意跟孟家换钱就是因为孟家压榨得太厉害,这种典当的方式同孟家的那种折换方式又有何区别?
崔筠来了两回,都被婉拒。
她郁闷地离开广宁寺,行至寺院门口的菩提树下,与张棹歌不期而遇。
张棹歌长身玉立、一身青色常服,没有甲胄的支撑,她的身体在冬日里看起来有些纤瘦单薄,可亲眼见过她是如何用这细胳膊拉满弓射杀强盗的崔筠清楚这单薄外表下隐藏的力量。
“崔七娘是来礼佛的吗?”张棹歌率先问道。
“嗯。”崔筠不自觉地歪了歪脑袋,反问:“张副将也是吗?”
张棹歌指了指卷成一团的脏衣服,说:“休沐来这里沐浴。”
她没有住宅,平日住在营寨之中多有不便,只能来有澡堂的寺院洗澡。
寺院的澡堂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她有官职在身,又花了点钱,那主持就同意让她使用了。
不过,纵使她有外挂,也无法坦然地跟一群男人混在一个池子里洗澡,因此她都是挑僧人都在忙的时段过来洗澡的。
崔筠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清爽的幽香,香气十分陌生,不属于澡豆、皂荚或已知的香身粉中任一种。
心想,这张副将的容颜本就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女子,如今身上还敷了香粉,那种违和感更加强烈了。
第14章 及时
张棹歌身上的香味顺着北风弥漫,引得路过的香客频频投来疑惑、好奇的目光。
空气中透着几分尴尬,崔筠寻了个话题,询问:“张副将的字练得如何了,可还需新的字帖?”
张棹歌瞬间梦回学生时代,各科任老师轻描淡写地说:“试卷写完了?再写一套新卷子吧!”
她头皮发麻,眼神飘忽:“还行吧,每天进步一点点,未来可期。”
说白了就是没怎么练。崔筠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忍俊不禁。
夕岚从寺里走出,轻声道:“小娘子,已经打点好了。”
崔筠颔首,向张棹歌道别后下了山。
张棹歌本来也是要下山的,可夕岚跟随崔筠下山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动作让她感觉到一丝异常。
她溜达回寺里,找到大佛殿的僧人旁敲侧击。
这些僧人经常跟权贵打交道,自然知道五姓七望之首的崔氏,对为了换钱一事来了两回的崔筠印象深刻。
僧人的嘴巴严实,只有一个小沙弥碍于张棹歌的身份,小声地透露了崔筠的三个目的:一来礼佛,二是找僧人商议迁坟之事,三是想折换铜钱。
前两个目的已经达成,寺里的主持答应七日后会到崔父崔母所葬之地替她看一看再决定迁坟的日子和仪式,至于这第三个目的,寺里拒绝她两回了。
张棹歌若有所思:“她怎么需要这么多铜钱?”
顺手按着功德箱晃了几下,木箱子沉甸甸的,里面还响起了铜钱碰撞的声音。
佛教盛行,一座大殿摆一个功德箱,每个香客往功德箱里扔上三五枚铜钱,不出一个月就能轻松攒下十几万钱——不然寺里也没有那么多铜可以浇铸佛像。
“啧,难怪后来的武宗要灭佛。”张棹歌心想。
她出了大殿,拐个弯去找广宁寺的主持大师,说:“听闻贵寺要开八关斋会,届时不仅会有上千僧人来赴会,还会布施行善,为穷苦百姓施粥、消灾解难。如此盛大的斋会,所需的衣食木炭一定很多吧?贵寺现有的粮食足够吗?我知道哪里能买粮食和木炭。还有,斋会如此盛大,也人多眼杂,很容易出乱子,我定会带人来维持秩序,保证斋会能完顺利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