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她看起来像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如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但是生产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三十出头的她开始长白头发, 脸上也有了雀斑与皱纹, 怀孕时走样的身材也还未恢复,若不是身体情况改善后,发出的恶臭味淡了, 她只怕往后都羞于见人了。
“回去后还得继续运动, 吃药,但是药的份量要减少三分之一。素日荤素要搭配均衡, 有条件吃蔬果就要多吃……”张棹歌给出医嘱,有些私密性的话,如挤奶等问题,她都是让崔筠转述的。
韦伏迦心情复杂,虽然这一个月来,张棹歌除了跟她说病情外,旁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 就好像是刻意让双方的关系定位为医师与病人, 以提醒她,她们之间不存在亲戚关系。
然而,谁对她好,谁对她非真心的,她是能看出来的。
这一刻, 她已经后悔从前帮着崔家大房对付崔筠和张棹歌了。
她趁着崔筠给她送行,说:“当初我来求医, 已经做好了会被你们刁难给下马威的打算,但是……是我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崔筠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她不会因为这一个月的相处就抹掉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不会因韦伏迦的这番话而与之重新热络起来。
韦伏迦如今仅是因为张棹歌替她看病,暂时解决了她的困难,所以她才对她们抱有善意。
等韦伏迦的身体彻底好了,她会逐渐忘掉今日的恩,等崔家那边可以给她更大的利益时,她必然会再度站到她们的对立面去。
把韦伏迦送走后,崔筠发现张棹歌把李奀儿提溜到书房去学习了。
“这一个多月,你都学到了什么?”张棹歌问李奀儿。
李奀儿大声地回答:“学会了肠宁汤、生化汤以及大黄牡丹皮汤!”
这一个月来,李奀儿充当了张棹歌的药童,张棹歌不在的时候,她就帮忙抓药、熬药。
虽然李奀儿还未系统地学习医术,却有年纪小记性好的优势,对于张棹歌记录的病症,还有用药等都记了下来,还能清晰地口述出来。
张棹歌从前没想过教别人医术,但李奀儿的天赋与可塑性让她生出了一些想法,她问李奀儿:“你想不想学妇科学?”
李奀儿很喜欢学习,也很擅长把握住机会,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想学!如果我学会了医术,就可以给阿娘和兄长看病了!”她顿了下,补充,“我还可以给阿郎与娘子看,然后把大家治好,病痛就可以飞走了。”
张棹歌便决定培养一个女性妇科医生出来,将来视情况再多培养一些女医师,或许就不会出现碍于男女大防,没办法很好地做检查,然后对症下药的情况了。
不过,李奀儿从前没受过教育,还得从蒙学开始学习。
崔筠说:“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
她提议,在张棹歌给李奀儿上课时,也让昭平别业的婢女来听课,向她学习和了解一些常见的妇科疾病。
对着婢女们,张棹歌就没那么多避忌了,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把婢女们闹得面红耳赤,见了崔筠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背着崔筠勾搭了张棹歌。
上了两次课后,李彩翠便受不了跑来找崔筠,尴尬地说:“七娘,能否跟大郎说一声,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没必要上妇科课程了吧?我就不去上了。”
崔筠做主回绝了她:“姨娘,不是只有生孩子才与妇科学息息相关,实际上,不管有没有进行房事、是否怀孕生子,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有各种妇科方面的问题,就说阴痒和阴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姨娘不学习的话怎么知道要如何预防、治疗?现在大家一起学不会尴尬,等得了病,单独去询问医师,那才叫尴尬。”
李彩翠:“……”
崔筠又说:“姨娘真害羞的话,那下次上课戴上幕篱。看不着脸,总不会那么尴尬了吧?”
李彩翠采纳了她的建议。
后来大家看李彩翠戴幕篱,也都学以致用。虽然张棹歌上课时感觉很奇怪,但这种情况下勇敢地提问的人逐渐多起来,说明这种方式更能鼓励婢女们学习妇科知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且不仅是昭平别业的婢女,乡里也有妇人戴了幕篱偷偷地来上课。
她们上完课就离开,旁人问起就说是来找崔筠办事的,绝不会让乡里人知道她们在听一个男子讲妇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