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过淮西地界去劫掠过往的商队、百姓, 在这群淮西牙将看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朝廷又不敢打他们。
当然,他们也只敢干些劫掠的勾当了,若是兴兵攻城略地, 朝廷还是会出兵的,吴诚自然不愿意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去招惹朝廷。
而品质这么上乘的酒, 淮西的官酿和私酿都酿不出来,淮西诸将认为只有贡酒才有这个品质。
吴秀得意地说:“这不是朝廷的贡酒,不过的确是我抢——不,是路过的商贾孝敬我的。”
他镇守的地方在蔡州与许州交界的青陵镇,与许州只隔着一条滍水。
前两天他发现了一艘商船经过,似要去陈州,他干脆把船给扣了下来,又在里面发现了近十坛好酒。
知道他的贪婪,为了能全身而退,那商贾便把这价值万钱的酒都给他了。
“我们喝的叫什么老君堂,是窦氏酿的。”
吴秀一句话,便叫吴诚的动作顿住了,他眯了眯眼:“窦氏,哪个窦氏?”
吴秀说:“那商贾说是慈丘县君酿的,我记得去年那个逃脱的窦氏就被封了慈丘县君,只能是她了。”
没能杀掉窦婴一直都是吴诚心头的一根刺。
本来对方逃便逃了,他也不会再去想,怎知对方不仅没有低调行事,反而跑到了长安,大肆宣扬她设计杀害了李贼之事,还因此而获封诰命。
这可把吴诚气坏了。
如今知道这是对方酿的酒,他当即便倒了。
他不喝,其余人也不敢再喝。
吴秀可舍不得这样好的酒被糟蹋了,又说:“不过说是这样说的,实际上这些酒是在汝州酿的。那窦氏在长安,怎么可能跑去汝州酿酒呢?想来是有人借了她的名号行事。”
吴诚看众人的目光一直落在酒上,显然是还想再喝,为了收买人心,他故作释然地笑了笑,说:“既然不是她酿的,那喝也无妨。”
众人松了口气,一边喝一边玩起了行酒令,场面的气氛很快便恢复了欢快。
没有人注意到,酒席上一位负责行酒令中倒酒、惩罚出错之人的饮妓低头掩住了眼里的光芒。
——
自从张棹歌开始酿酒,昭平别业的醋也不缺了。
由于朝廷没有把醋也加入禁榷名单中,张棹歌便光明正大地卖起了醋。
崔筠、张棹歌小两口的家业越经营越大,成功超过孟甲岁,成为了这昭平乡最富有的富族。
孟甲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偏偏他得知新来的镇遏将是张棹歌后,不仅收买拉拢镇遏将以制衡张棹歌的希望破灭,甚至自己的制瓷业也遭到了打击。
他曾经仗着人多势众,又认识县官和镇官,一直无视朝廷的禁令,砍伐山上的树木,砍伐完又没有重新种回去。
张棹歌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那些部曲都抓了起来。
按照朝廷的律令,砍伐官家的树木、侵占湖泊为己用的人杖责六十。
不过张棹歌没有权利审判孟甲岁,她能做的只有把这些部曲都交给县衙,由县衙来惩处孟甲岁,以及加强巡逻,不再给孟甲岁侵占公家资源的机会。
之后她听说这六十棍没落到孟甲岁的身上,被他的几个儿子分担了,还罚了不少钱。
打这以后,孟家人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
这日,张棹歌散值,从营寨回到别业。
刚进门,她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廊庑下,李奀儿正在地上比划认字,她过去,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夕岚呢?”
她去隋州后,就没人教李奀儿认字练字了。
后来夕岚从汝州城回来,崔筠便让她带着李奀儿——虽然张棹歌觉得让夕岚去带小三的女儿有点怪,可崔筠问过夕岚,夕岚并不在意,说到底对不住她的是青溪,她不会迁怒仍是懵懂孩童的李奀儿。
所以,照理说,这会儿李奀儿跟夕岚在一起才对,要么也该被林春给带回家去了。
李奀儿指了指杂院的方向,说:“在那儿,娘子要处罚人,大家都去了。”
张棹歌抬腿便往杂院去,李奀儿跟上了她。
她说:“你不用跟过去,就在这儿待着就好。”
万一看到血腥的画面,那不得留下童年阴影?
李奀儿有些遗憾,但还是听话地留了下来。
张棹歌走到杂院,看到的便是宽敞的杂院里站满了人,所有人都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颇有她当初冬训时的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