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州县诸官吏结束休务开始上班,鲁山县仓曹参军忽然接到举报,说昭平乡有人私自酿酒。
仓曹判公廨、仓库、市肆、征收等事宜,榷酒酤酒事宜自然也由他负责。
一般情况下,私自酿酒都是民不举官不究,但既然有人举报了,被举报的人家底似乎不错,仓曹参军可以借此敲诈勒索一笔钱,他就带着人登门了。
这一天,张棹歌和崔筠正在给崔八郎送行。
在昭平别业待了几天,崔八郎觉得这儿的日子比在家好,他不仅去看了造纸坊和印刷坊的运作,也跟张棹歌参与了一次狩猎,最后在张棹歌的要求下抄了两本关于妇科疾病的医书回去。
崔八郎当时还颇为难为情,说:“阿耶是男子,替妇人治病多有不便。”
崔筠说:“四姐姐用得着不是吗?”
崔四娘崔篱在宫中为典药,除了给皇帝抓药之外,也会负责给妃嫔、女官、宫婢们看病配药。妇科类的医书典籍对崔元陟来说可能用处不大,但对崔四娘绝对有用。
崔八郎惊呼:“对噢!”
于是他抄书抄的越发认真卖力,几天时间就抄了两本(被张棹歌装订成了方便翻阅的线装书),又请张棹歌校对过,没有错别字才小心翼翼地收进行囊中。
崔八郎辞别后没多久,仓曹参军及小吏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们来势汹汹,经过张棹歌训练的奴婢部曲迅速戒备起来:“什么人?”
“接到举报,说你们这儿私自酿酒,特来搜查!”仓曹参军想要硬闯是不成的了,只能厉声呵斥。
张棹歌与崔筠听见动静,心下一沉。
崔筠说:“我去拖延时间,大郎尽快将那些酒转移。”
张棹歌哂笑:“不必慌,我早有预料,已将酿酒的酒具及酒水都转移存放在昭平别业以外的地方了,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
崔筠将信将疑,因为这些日子她似乎没听到张棹歌搬酒的动静,不过张棹歌这么自信,想来是真的已经处理妥当了。
二人走出,崔筠向那仓曹参军行了一礼:“妾博陵崔氏,行七,不知判司如何称呼?”
仓曹参军说:“某河南褚氏,褚瀛。”
河南褚氏也是魏晋时期的士族之一,不过如今已经没落,大唐立国以来名气比较大的子弟唯有褚遂良及其父。随着褚遂良反对册立武则天为后而遭贬,其子也遭到流放,褚氏的荣光便彻底湮灭于尘世中了。
崔筠不卑不亢:“原来是褚判司,不知是何人造谣,说我这儿在私自酿酒?”
“这个可不能泄密……你不必拖延时间。”褚瀛说着想要硬闯。
崔筠说:“我并非是在拖延时间,只是举报之人总得有证据,若没有证据,判司闯入我这别业四处搜查,只怕不妥吧。”
褚瀛看着大胆拦下他的崔家部曲,心里烦躁得很。
能养得起这么多部曲的,又岂是普通富户?真是被坑死了。
然而叫他白跑这一趟,他又不乐意。
他态度强硬:“你若是不配合,我可得动真格了。”
崔筠说:“判司理应清楚,若我们没有私自酿酒,那举报之人便是污蔑、诬告,我要他反坐!所以,若判司不明说是谁举报,又有什么证据,我必诉之太守。”
这时,仇果得知动静,匆匆赶来,将褚瀛请到了一旁去低语。
褚瀛这时才发现,这不是简单的举报私自酿酒案,被举报的崔筠、张棹歌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富户。
他不怕得罪张棹歌和这些镇将,但崔筠之父跟州府的一些参军是故交,他才来汝州一年,有些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最后,张棹歌站了出来:“褚判司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便让他搜吧,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仇果:“……”
虽说他们在想办法帮张棹歌取得酿酒的资格,但如果这会儿就被人揭发了“他”在酿酒,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就十分被动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赶来替张棹歌遮掩。
没想到“他”不配合。
褚瀛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万一没有找到这儿酿酒的证据,他再回头找那个举报人的茬也不迟。
那些住人的屋舍和厢房他没有进去检查,唯一一个有可能酿酒的“老君堂”空空荡荡。
哪怕张棹歌真的在这里酿酒,从他们登门到进来检查,这么短时间,不可能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得这么干净,连一点酒味都没有留下。只能说明这儿的确没有人私自酿酒。
褚瀛白跑了一趟,脸色十分不好,掐死举报之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