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张副将之前不知道这是我崔家的山林,我不会追讨你在这之前从山中所得之物。”
她这话是在向孟家表态,她不在意他们之前从这片山林中获取到的好处,只要往后勿要再动歪心,那么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
“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给。”张棹歌说,“这样吧,这只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就交给崔七娘处置吧,我去料理了这山鸡的后事。”
众人:“……”
你料理它的后事的方法是将它埋葬在你的肚子里么?
张棹歌将兔子塞到窦婴的怀中就溜之大吉了。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孟甲岁的耳中,只是他并未将一个小小县镇副将放在眼里。
崔筠也不指望孟家会因此而停止在背后使坏——孟家在此地经营了数十载,其族人目中无人,行事作风豪横霸道,只有多方势力施压,方能令他们忌惮。
这么想着,崔筠便让人到里正家递拜帖,表示她知道里正催收两税的工作施展艰难,愿意率先交税起表率作用。
许是被打动,里正终于愿意出面。
慑于里正催收赋税的手段,乡民们都没了闲心去阻拦崔家伐木。
至于孟家,他们想要好名声,断然不会亲自出面。
没了乡民当马前卒,崔家伐木烧炭的计划便顺当了许多。
看着远处窑炉冒出来的烟,崔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不过,她的心底还有一丝困惑。
她对窦婴说:“原以为要三请五请里正才愿意介入此事,不曾想,才请了一次就成了。”
窦婴抱着已经洗干净了的灰毛野兔,她轻抚那柔软顺滑的兔毛,漫不经心地道:“七娘理应知晓里正的选任条件。”
“里正需得勋官六品以下,身家清白者充任。”
说完,崔筠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
勋官需要立有军功方能获授,即里正曾经从军并立过军功。而一旦有了战事,里正得再度上战场,因此里正与军将的关系相比豪绅更为紧密。
崔筠叹气:“没想到最终还是靠张副将才能解决此麻烦。”
窦婴说:“此间规则便是如此,不是你借我的权,便是我仗你的势,没必要给自己设太高的道德底线。”
崔筠觉得有道理:“是我矫情了。”
窦婴颔首,心想:“七娘已经长大,渐渐立起来,处理纠纷也游刃有余,我可以放心地回汴州了。”
第11章 暂别
窦家的仆人从汴州来到鲁山县,崔筠方知晓窦婴准备返回汴州。
“我们重逢才没几日,阿姊便不能再陪陪我吗?”崔筠心头惆怅。
她们重逢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怎么才过一日窦婴就得走了?
窦婴无奈道:“当初张大郎让人给我送信说找到了你,却没在信中详说你的情况,我情急之下只让人给阿耶阿娘留个口信便匆匆赶过来了。这些日子只怕阿耶阿娘没少担忧和恼我,我总得先回去跟他们说明情况,好叫他们安心。”
其实崔筠也明白窦婴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她能来这里陪伴这些时日,让彼此都放下一颗久悬的巨石,对崔筠来说已经没多少遗憾了。
见崔筠情绪低落,窦婴又道:“待我同阿耶阿娘细说了你的近况,我再找个日子过来这边多住些时日。”
“那可说好了,阿姊不许变卦。”崔筠笑逐颜开。
窦婴低眉浅笑,心道,没想到七娘还能有如此稚气的一面。
想到七娘这些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还被崔元峰步步紧逼,她又道:“七娘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汴州寻我们。记住,你的亲人不仅是崔氏,还有我们窦家呢!”
这些话无论听上多少回,崔筠都仍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她知晓旁人可能只是动动嘴皮子,可从窦婴之口说出却是真情实意的。
“我会的,阿姊不必担忧我。”
窦婴在动身前一日先去给崔父崔母上香,再去找张棹歌道别。
见到张棹歌从营寨中出来,窦婴抢先一步开了口:“这回奴家是真的要回汴州了。”
张棹歌的话头被截住,她重新捋顺了思绪,说:“那我再派两人护送你。”
窦婴注视着她,半晌,轻叹一口气。
“叹什么气?”张棹歌莫名。
“只叹奴家命运多舛,想到此次一别,日后还不知能否再相见,心中不免惆怅。”
张棹歌不禁想到与自己天各一方的家人,她跟窦婴好歹还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还有相见之日,跟家人那才叫天人永隔,不是跨越地域就能再相见的。
思及此,她并无多少离别的愁绪,还安慰窦婴:“无妨,我们可以互通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