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她对沐溪的话,有几分信。
沐言从裤兜里摸出沐溪给的金刚琢戴在言澜的手腕上,说:“妈,今天公司来了个特别怪的人,她说她是沐溪,长得跟你我都很像,我没敢认她,但我觉得,她就是沐溪。妈——”一眼瞥见自家老妈盯着自己,吓得猛地一个倒退,喊妈的声音都变了调。
门外的保镖听到惊呼,赶紧拎开门,见到病房上的人没动,沐言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问:“沐总,没事吧?”
沐言摆摆手表示没事,又示意保镖把门关上。
保镖拉上了门。
沐言惊疑不定地看着朝自己看来的言澜,试探着喊了声:“妈?”不确定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无意识地睁眼,看着像是在看你,其实还在噩梦中根本没有醒,那眼神也是空洞无神的。
可这会儿,妈真的像在看她。
言澜喊了声:“言言。”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脑子里全是刚才见到的景象,惊魂未定。她低声说道:“我好像看到溪溪了,有怪物在追杀我,溪溪穿着身白衣服站在旁边,远远的,身上发着光。怪物追我,追到她旁边就不追了。我想去拉溪溪,可碰不到她。周围好黑,我一直跑,一直跑,就是跑不出去,到处都是怪物。还有你爸,满身都是血,变成僵尸,要来吃我。”
沐言上前,又喊了声:“妈。”她伸手在言澜的面前晃了晃,想看看是醒着,还是睁着眼仍在做噩梦。
言澜的目光落到沐言身上,问:“怎么这么憔悴?黑眼圈都出来了。”
沐言的鼻子一酸,眼里似有水意。她压住喉头哽咽,坚决否认:“没有。不是。你看错了。”不想承认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连番遭遇亲人离世、变残、病倒有打击到她,不愿承认自己这些日子撑得很辛苦。她本来在父母羽翼下活得好好的,在公司好好地当着二世祖混日子,突然间,撑在头上的大树倒了,一个个都觉得她年轻好欺负,都露出狰狞噬人的嘴脸。
言澜看沐言这样子就知道是受了天大委屈,恍然想起,是了,老沐、言江都没了,她又倒下了,所有担子都落到沐言身上。她没了两个孩子,对着膝下仅剩的沐言,就想着只要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她跟老沐挣的钱足够她用到下下下辈子,生意场上的糟心事都不想让去沾。他们保护得太好,沐言没经历过风浪,乍然间遭逢连番打击,想也知道有多难。
她想伸手去安慰沐言,发现自己被捆住,作罢。
有时候她是清醒的,只是睁不开眼,有时候睁开眼看得到外面,又似隔了层玻璃,自己还在那被怪物困住的黑暗世界。她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想醒,却怎么也醒不来,想挣扎,也只能在梦里挣扎。
言澜问:“我睡了多久?”
沐言说:“一个月,上个月七号入的院,今天是八月十一号。”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这么热的天,沐溪穿着那么厚的衣服,不热吗?交领长袍加上拖到后脚跟的鹤氅,捂得严丝风都透不进去,不中暑吗?
想到沐溪,沐言就想问问言澜关于沐溪的事,又担心妈妈好像看起来刚好点,万一情绪激动又神志不清了怎么办?可妈妈好像是戴在沐溪给的金刚琢才清醒的。是清醒的了吧?反正她已经把带血的衣服碎片跟她的血一起送检,明天就能出结果。
言澜见到沐言犹豫不定的样子,问:“什么事犹犹豫豫的?说吧,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沐言说:“没。”
言澜说:“没事,你的眼神往边上瞟什么?”
沐言说:“真没。”
言澜说:“你把我手脚解开,把电话给我。”
沐言看出来,她妈是真好了!沐溪是真神了!她说:“妈,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言澜问:“皓皓又出事了?”
沐言说:“不是,他在家好好待着,我前天才去看过他和舅妈。我说的是……”她指向言澜手上的金刚琢,说:“刚才我把这个套在你的手上,你跟着就醒了。这是……今天有个人,找到公司送我的。”她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金刚琢,说:“两个琢子,一模一样,一个给我,一个给你的,说是护身。”
言澜问:“是什么人?在外面吗?”她见沐言吞吞吐吐的样子,问:“没在?”
沐言说:“当时在公司高层会议上,周利跟陈晾也在,他俩一阴一阳,正让我下不来台,我以为那人是他俩找来的。”
言澜问:“现在呢?”
沐言说:“现在我觉得她是自己梦到你出事,自己找来的。”她忐忑地从随身带的提包里取出更加破烂的婴儿红绸衣服,说:“除了这件衣服,还有一对雕有葫芦的福禄足金手镯,一把足金长命锁,锁上写着‘沐溪长命百岁’,是爸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