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饭桌上的老陈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不行。趁着没开始赶紧抽身。”
夏女士拧着眉,“有你这么给孩子出主意的吗?”
老陈直起胸脯,“在男人身上浪费几年时间,最后无疾而终?现实伐?女孩家家的拖得起伐?”
“喜欢就在一起咯,人家有意定居上海。很多事都要走走看看的,感情这种事,不是你做下年度工作计划表,丁是丁,卯是卯。”
“这种没什么结果的,试都不要试。没什么感情基础的,迟早玩完,那个谁...”,老陈斜睨着陈念,“算了,不说了。”
“人和人不一样呀,年纪轻轻错过多可惜。”
陈念插不上话,静静地听着爸妈争论。他俩各执一方,寸步不让;像极了她内心里的两个小人,都试图掐死彼此,却都少了最后的狠劲。
老陈和夏女士争不出所以然,在这样的争辩中,夏女士犀利的眼神往往是最后的杀手锏。
“罢了罢了,我先不管了。”老陈败下阵来,夹了一大块鱼放嘴里,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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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晚上,陈念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论文也好、感情也罢,似是都陷入僵局,卡在那不上不下,堵得人心烦意乱。
蒋律:【什么时候有空去吃牛肉面?】
陈念:【随时。】
蒋律:【那你出来吧,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陈念:【???】
她来不及化妆,胡乱揪个丸子头就出了门。她心急又忐忑,不管不顾,一心朝着小区门口狂奔。现下晚上九点多,小区里散步的人群渐渐散去;耳边只剩狗吠、鸟鸣、还有跑步时哧哧的呼吸声。
蒋律站在路灯下,正低头看着手机。昏黄灯光和月色交织,隐匿了他的五官和神情;他半撑着行李箱扶手,独剩侧脸轮廓格外清晰。
陈念愣住脚步,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约着去书城的场景:那天他也如这般,提着行李箱等她。
她晃晃神,又走近几步。暗影下的人终抬起头,在人来人往里觅到她的眼睛。
两个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月光淬入二人的眸底,闪着同样色泽的光晕。他们不急不慢,缓缓靠近,每迈一步都瓦解些许这几日的不安和焦虑。
等再近些,看得更为真切。他低下头,逆光虚化了眉眼,深邃瞳孔里似是有着难以排解的愁绪。陈念昂着下巴,细细打量,看见他眉宇间的无奈、干裂的嘴唇以及好几次启唇又作罢的欲言又止。
风在一刻息止,蒋律率先打破沉默,右手晃动着箱子,“吃面去?饿了。”
陈念点点头,心里嘀咕着怎么突然丧失了和他社交寒暄的能力。
陈念的手自然垂在身侧,时常会和他的碰在一起;体温交换,心尖跟着颤了又颤。他们没有再靠近,却也没打算挪远些;两个人同行一路,纯靠Minimax推动话题。
蒋律将视线始终笼罩在她身上,亦看透她的局促。他突然懊恼那晚竟脑门一热,将难题抛给了陈念。
“你打车来的?”
“开车啊。”
“那为什么还提着箱子?”
蒋律拍了拍前额,“顺手塞进副驾,又顺手拎下来了。”
“...”
一周不见的两人,在外人眼里并不算熟络。他们面对面而坐,大部分时候都在埋头吃面;间或几次眼神碰到,不过淡然一笑。
唯有当事人清楚,多出来的心事是什么。
蒋律食不知味,却还是频频点头赞赏:“好吃,很想念这家的面。”
陈念不敢吃太多,几口之后适时叫停,故作轻松地笑笑:“好吃的还有很多,等你回美国之前一一打卡。”
他随即垂下眼眸,喉咙里咕隆着:“嗯。”
老陈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来,陈念敛着眉,压低嗓音:“爸,我一会就回家。”
“念念,快来医院。”老陈的声音颤抖着,在嘈杂背景音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气虚。
陈念背脊发寒,蹭一下站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陈没空详谈,大概交代了一下情况,便匆忙挂断电话。
她恍惚几秒,抬头时对上蒋律关切的眼神,内心防线突然就塌了。
害怕、担心、恐惧,还有这一整晚盘旋在两人之间的不舍全部糅合在一起。陈念红着眼眶,语无伦次,“我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得去医院。”
蒋律赶忙递纸,“出什么事了?”
陈念啜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我妈出事了,在医院...”。她脑袋嗡嗡的,彻底失去了思考和判断能力;老陈在电话里说得言简意赅,可凭语气能判断出事态的严重性。
她无措地翻着口袋,“我手机呢?我忘了在几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