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后,陈念乍然意识到这不过是无谓的幻想,连带心也空了一块。
她下班后不着急回家,或抱着电脑,在公司楼下咖啡馆一坐几个小时,敲打论文。店里的顾客们来来往往,耳边的嘈杂喧闹多少能冲刷些许内心的空荡。
又或疯狂找人陪,不给自己闲下来独处的机会。她从不是个热衷于社交的人,却在这段时间见了无数个老同学,混迹在各种同学局、校友会和兴趣小组,忙得不亦乐乎。
可惜再热闹的相聚总有散场的时候。
待喧嚣褪去,身边的过客们悉数离场;陈念独自一人走在街头,抱紧双臂,和陌生人擦肩而过,不得不承认:心里的空缺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填满的。
戒断反应很难捱。
她总是无端心慌,心情阴晴不定。路边相拥的情侣,楼下依偎的老人,成双成对的猫咪都能轻而易举击中她的泪点,很是讨厌。
和蒋律的对话停留在她抵达上海的那天,自那天后,两个人信守约定,再无联系。
和他的对话框仍被置顶,总是一眼就能看见。她无数次点进去,快速划动聊天记录,指尖落在文字框:编辑、删除、再编辑,最后索性将手机丢一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神经病一样。
也有某些看似清醒的日子,她会取消置顶,告诫自己人要向前看;却又因为接受不了对方的名字逐渐落到最下端,陡然反悔,重新设置回去。
反反复复,毫无意义。
工作上,她和蒋律也再无任何直接接触的必要。
Cindy总有意或无意带来蒋律的近况:他将会如期晋升,他和Frank刚携手拿下一个难啃的客户,他正在欧洲参加会议;以及他的日程比之前满了很多,比Frank还要忙。
陈念只静静地听,不做任何评价;消息轻飘飘传入耳中,再重重砸到心底。
某一天,屏幕右下角的新邮件提醒闪了闪,陈念不在意瞥一眼,愣怔好几秒。关于他的消息如一颗看似不起眼的鹅卵石轻轻擦着水面划过,却足以掀起一层又一层波澜涟漪。
她双击邮件,新合伙人的任命通知里包含了他一长串的职业生涯介绍。她还没来得及细读,目光就被最下方几张生活照片吸引。
都是他们在旅途中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笑得肆意张扬,或半倚着叮当车,指着镜头:“陈念你在偷拍什么?”,或站在海边光着脚,被冰凉的浪水激得原地乱跳:“哇!今天的海水好凉!”
陈念不断滑动鼠标,眼神在那几张照片上反复横跳。这张很久不见的脸还是能轻而易举击败她,直刺她试图麻木的叫做「想念」的神经。
同事们窸窸窣窣,讨论着这几张照片;直呼大饱眼福,没想到老板的生活照更加帅气。
不知道是谁,笃定的语气:“Aidan肯定不是单身,这几张照片怎么看都像是女友视角拍的!”
吃瓜群众们忙不迭应和,你一言我一语:
“我也觉得!看着好甜!”
“诶诶诶,你放大这张,看到了伐?墨镜镜片倒映了一个人,长头发。”
“靠,你间谍出身吗?”
“我早就说了吧,这种优质男怎么会单身。”
Cindy悄咪咪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已将事情的后续发展了解得一清二楚;意料之中,却又无比佩服陈念的理智。
一路在线磕cp结果磕了个be,Cindy有点堵得慌。她现在心急如焚,恨不能下一秒绑着蒋律到陈念面前,按着他俩的头在一起。
她叩叩桌子,使了个眼色:“还好吧?”
陈念点点头:“放心。”
邮件的最后是大写加粗的中英文祝贺语,一时间,不少同事们也开始跟着回复祝贺,一封封邮件哗啦啦地进来。
其中夹杂了一封蒋律的:「不祝贺你前老板升职成功?」
陈念微微勾唇:「祝贺升职,祝一切都好。」
“叮”的一声,秒回的邮件:「你好好的。」
这段时间,她不知不觉中培养了一个新习惯:每天打开工作电脑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蒋律在Skype上的状态。这个点居然还在开会;状态显示「离开」一整天,大概去见客户了;这几天都是离线状态,应该在出差…
她兀自揣测着,寻求微不足道的安稳,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偷窥狂魔”。
她知道这样不好,却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过段时间就会好。具体需要多久呢?她不知道。
这天下班后回到家,她继续用公司电脑写论文。到晚上十点,对方头像竟亮了。在线提示晃到眼睛,连带打字的手也跟着停顿。
几乎就在一瞬,对话框闪了一下。
蒋律:【这么晚还在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