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允你高攀呢?你可愿意?你不是想要我为你筹谋?”
云玳有些哑口无言,垂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若是允她高攀, 以她的念头来说, 她有何理由不愿?
论家世门第, 论品行相貌,谢今棠无疑是世间男子中拔尖儿的存在。
娘亲原本让她投奔三夫人也是因着有国公府的关系在,日后说亲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至少能保她下半生能过安顺日子。
若是运气好些, 她或许能许给府中老爷的门生,若那门生能力出众些, 日后她说不定也能捞个官家娘子当当。
若是运气差些,许给普通人家, 对方在国公府这样庞然大物的庇护下,也会对她多几分尊重。
可无论是哪种,都比不得谢家嫡孙,谢三公子。
何况世子说,允她高攀,只问她愿意与否。
她没有理由不愿。
但这一瞬, 她却想找个理由说她不愿,至于为何, 云玳来不及深想。
她敛下眉眼,“世子表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人,不是三公子。”
谢今澜记着昨日问她时,她还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出一日便改了口。
短短一日,从无到有,不是借口是什么?
谢今澜看向她,忽而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可知千里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那里二十多年前发生过许多战事,就连如今,都依稀能瞧见遍地尸骸的残影,许多吃不上饭的女子为了一口饱饭,可以嫁给患有疾病的男子,甚至还有些自诩聪明的,提前为自己未满七岁的女儿许了家中有几亩田地的老翁。”
在云玳错愕的目光下,谢今澜神色冷淡到近乎无情,“你说,喜欢与嫁娶有关吗?”
“活的顺遂才重要,不是吗?”
“是。”云玳抿唇,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可若是有的选,谁不想嫁一个喜欢的人,都说女子一生可以活两次,第一次没得选,出生便已经注定,想要改命只能寄托在嫁娶一事上。”
“他们都是想要改命之人,所以无关情爱。但表哥已经替我改了命,况且先前是您自己说的,旁人没有选择,但我有。”
她说的情真意切,让谢今澜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心底……当真住了这么一个人。
“表哥说过,每个人自出生便长了一双腿,既然长了腿,便要靠自己行走。我身后已经有表哥了,为何还要寻一个别的人来为我遮风挡雨?我既不需要旁人,又为何要因为活的顺遂而……随便嫁给旁人。”
“从前倒是不知……”谢今澜顿了顿,冷淡的面庞忽然哑然失笑,“你这般伶牙俐齿。”
竟拿他先前的话,来堵他。
“不后悔?”
云玳摇头,“不悔。”
啧。
谢今澜眉梢微挑,忍不住抬手曲指敲在她的额头上,“蠢笨不堪,你可知你错过了什么?”
“既是错过那便是错的,眼睛长在前头,当然要往前看。”云玳揉着额头,嘟嘟囔囔。
忽然,不合时宜的叫声从云玳腹中传了出来,她抿着唇,小心翼翼的觑着谢今澜。
方才略显肃穆的氛围似乎被这一道声音打散,谢今澜对着东南招了招手,“拿些膳食来。”
此后便没再提起这事儿。
用完午膳后,时辰尚早,云玳留在玉笙苑作画。
这些时日,她起早贪黑的忙着私塾之事,已经许久不曾安稳睡过,眼下吃饱喝足,桌案上的鎏金香炉冒着缕缕白烟,清荷的香气与谢今澜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不一会儿,云玳便点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
谢今澜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抬头瞧了她一眼,并未将人唤醒,命下人拿来薄纱披在小姑娘身后,便出了屋门。
他唤来东南,“他何时走的?”
“在您让属下拿膳食过来时。”
“派人去看着,莫叫他胡来。”
玉笙苑外边儿站着那么大个活人,东南早就察觉,对谢今澜使了眼色。方才谢今澜问云玳的那些话,是给他们二人机会,却没承想,成了让谢今棠清醒的契机。
也好。
不是情投意合,那便让他死了那条心。
“明日请个大夫回来,替他把脉。”
-
入夜时分,云玳才从玉笙苑离开。
她因着贪睡被谢今澜罚看了一个钟头的书,出来时天色已经乌沉漆黑,走过许多次的路并不陌生,云玳提灯越过假山,正要踏上回廊时,手腕处蓦的一紧。
灯笼落地,火光明灭一瞬后发出微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