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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言而有信。
约20分钟后,安室和琴酒并肩站在巨大的摩天轮前。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是因为安室从没实地见过,熟悉则是松田的爆炸案发生后,他曾无数次在组内、网上浏览摩天轮损毁后的照片。
事件发生的半年后,这座摩天轮就以经营不善为由被拆除。真正的原因大家都知道——谁会愿意坐一个死过人的游艺设施呢?
安室抿紧了唇抬头仰望。完整的摩天轮和损毁后的截然不同。它是个庞然大物,而安室只是站在底下渺小的人。
就像任何事在不可逆转的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面前的摩天轮有条不紊地运转着,连偶尔的机械声都透露出属于日常生活的安静和美好,但出现在安室脑海的,却是好友经历爆炸后残破的、辨不清本来面目的尸体。
他身体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算了,突然想到我恐高,走吧。”身旁的琴酒冷不丁说。
安室缓缓转头,彷徨的猫眼对上琴酒,聚焦花了点时间。
琴酒的眉皱得更紧,“走啊?还要我牵你的手?”
说着,他转过身,却也真的伸出手,比安室往前一步,像个引导者。
安室顿了下,握住琴酒的手,不是要逃离,而是把人拽回来。他对上琴酒怀疑的眼眸,努力勾了下唇,“我们不能总是逃避,对吧?”
琴酒深深地看他,耳边是机械偶尔的轰鸣,气氛很安静,似乎有条河流在两人间慢慢流淌。
水是生命之源,是能抚慰人心的东西。
过了会儿,琴酒挑眉,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你如果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
“好。”安室笑了。
他想,琴酒的感情其实很细腻,甚至没自己强势。至少看到他不舒服会退让,而他只会一往直前。
但假面伪装下的琴酒,又有多少人发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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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和琴酒买好票,管理员在旁边扶着车厢。
“就这节,两位请进。”
安室摇摇头,“抱歉,我还想再等等。”
管理员表情疑惑,这些车厢颜色、大小都一样,有什么好等呢?
琴酒没说话,他发现车厢底部会有个小小的编号。
所幸工作日游客也不多,两人又等了会儿,才听到安室说:“就这节吧。”
“你确定?”琴酒冷声问。
“对。”
琴酒和安室上了摩天轮,座椅的空间很窄,两个成年男性并排坐着,不仅肩膀,连大腿都紧贴在一起。
没一会儿,安室起身,用了点力打开车厢底板的铁皮盖,下面除了运转中的马达,空无一物。
安室出神凝望着这个几年后会被安置上炸.弹的地方,而身后,琴酒在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安室把铁皮盖原封不动地装回去,拍拍手里的灰往琴酒所在的座椅走。
琴酒抽了张餐巾纸给他,“小心,别弄脏我的衣服。”
“弄脏了,我帮你洗。”
琴酒不说话了,看安室坐下来,又变成大腿贴着大腿。挺挤的其实,但谁都没抱怨。
“你上次想知道我的几个朋友是怎么牺牲的,现在还想听吗?”
“如果你想说,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听一下。”
安室无声地笑笑,按次序说了几位好友的遭遇。
他说,22岁的萩原研二和一整个爆处小分队在拆弹时牺牲,整栋楼的最顶上几层都被炸成废墟,人体的残片掉到完好的下一层,相互交叠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说,当时松田阵平就在楼下看着,两人好像还相约结束后一起去喝酒。
这天的场景成为了松田阵平的梦魇,对方行事越来越乖张,终于让竭力挽留的上司松口,调到搜一。他一刻不停地追查,直到凶手发来信息,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独自登上摩天轮,发现正在倒计时中的炸.弹。
“就是这节车厢。”
这种事,琴酒当然知道。他从来时安室的异样就猜到了大概。毕竟除了那帮在琴酒眼里实力勉强过得去的朋友,还有什么能让这个男人失态?
“你打算怎么办?”
22岁的话,时间不多了。
“我想过了,爆炸犯通常爱炫耀。我先通过一些地下论坛锁定他的藏身地点,然后盯梢,在对方制造爆炸前阻止。”
安室透也好、诸伏景光也罢,因为骨子里是警察,所以会下意识避免人员伤亡。
琴酒不一样,他只注重结果。
“这样不行。”他斩钉截铁说,“如果没有发生爆炸,造成人员伤亡,这人就算被抓也顶多关个几年。爆炸犯的报复心很强,等他出来,松田和萩原的性命不照样受威胁?”
相同的事安室也想过,总不见得为了让爆炸犯把牢底坐穿,故意送几条人命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