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的小白狼不耐烦地挠了挠叶子,被青年拎起阻止:“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随手摘下一片草叶,一翻一折便化成了一艘小舟。小白狼很高兴地在里面蹦跶,攀着边缘追着往里翻的永无疾又舔又咬。
“有些闹腾了。”青年按下小白狼,“……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管住。”
一舟乘风过山,路上,永无疾问他:“你是要走了吗?”
“嗯。”
“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说不定呢。”
八浮川到永无疾的村子只花了同云在风中变化形状那么短的时间。
青年没有进村子,他在山间那条泥路重新将小舟化回叶片,抛到空中任它落回土。这里离村落不远,永无疾被放在了不远的林间,可以自己回去。
道了别,永无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片刻,依然像之前那样奔了过去,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不舍地看向小白狼:“我可以再摸摸它吗?”
他永远不会忘记之后青年的表情。
那人仿佛想通了什么关窍,笑了起来,弯着杏眼,恍然如春风消融冰雪。青年将小白狼轻柔地捧给了他:“算了,还是你们有缘些,交给你好了。”
永无疾手忙脚乱地安置好狂舔自己脸的小狼,再一定神抬头看去,姓岳的青年已经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和暖的阳光下。
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二面,此后便是整整八百三十一年的无缘再见。
永无疾带着被他取名永无忧的小狼和八浮川覆灭的消息回了村子。他隐瞒了自己的半身,只说从此往后再也不必担心八浮川的所谓上大人了。
无论如何,村子的日子还是得照常过。
说好的郎中到底没有出现,据说是吓跑了。而他的父亲自母亲和弟弟死去那天起就日日恍惚,精神失常,没过多久就失足落下了陡崖,只找回了被野兽咬剩下的一半尸身。
失去了所有亲人,永无疾没有在村子里待下去。他记得自己要当郎中的承诺,带着永无忧去了山外,磕绊地学着如何与山外人交流,碰壁几次后终于找到了一家愿意收留他的药堂当起了学徒。
时间如梭,繁复的药名与病症堆满了他的岁月,堆出了他的学识。只是光阴飞逝的同时竟也慢得出奇,五岁的稚嫩身体得不到一丝成长。
没两年,永无疾和身边的熟人都发觉了不对劲:他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了五岁。
阅历在增长,身形却没有改变。与常人的不同总会给他带来麻烦,但换个视角,也带来了许多与人巧辩周旋的思路。
游走人间的技巧与学识同步提高,等到永无忧长得不再像小狗学会了化形,也没人再会天真认为它不是狼,自己在与魂树沟通的过程中学会了运用灵力,永无疾就三拜辞别了药堂,留下全部钱财给授业恩师,开始行走世间。
几乎每个抱着白狼入眠的夜晚,他都在期待着见到恩人,想着“说不定再见”时要告诉他自己有好好学医,救了很多人,没有辜负他的相救。
后来见识宽广了许多,睡前的思绪中恩人所占比重减小了很多,只是依然鲜明至今。
他走过繁华的市镇,妙手之下无贫富贵贱之差皆是性命;经过无人的荒野,亦为那些寻求帮助的鸟兽治伤愈疾。在一次斩灭了一小群魔修后,永无疾数着岁月,睁着眼想了一个晚上,回到了八浮川。
永无忧并没有忘记故乡,他奔跑在幼时生长的土地上,将永无疾带回了曾经的群山。
小村落向外迁徙,早已败落,永无疾在只剩土堆的旧居前默立一夜,天亮方抖落了一身露水,走入了八浮川的屏障。
封印随着钥匙一起消失,他和永无忧收拾了曾经的残垣,从漫野没有被清理的风化荒骨猜想当年的事,采撷从红褐的泥中生长出的草药,慢慢研究药性,带回人间,用罪恶之地生长的希望挽救了无数人。
随着名声鹊起,在带出草药的同时,他们也带回了新的弟子,修筑起了新的房屋。
弟子不限于人,永无忧感官灵敏,总能发现那些有灵智的小动物和灵花异草。永无疾从小喜欢那些无邪的生灵,便在属于自己的星湖收留了他们。
等到那棵栽下的幼树长的比永无忧还高的时候,星湖山庄已闻名天下,成为了公认的大宗门。
收异族为徒的非议在永无疾增长的修为下逐渐消失,慢慢地,世间最稀少的那些物种也自发进入星湖寻求庇护。
他的后辈将星湖的学识和药方带到天下各处,替换了许多落后的习俗与无效的救治手段。一个名字里有丹的小姑娘从族中避免瘟疫的献祭里被解救,步行到星湖拜入门下,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炼丹师,为永无疾量身制出了易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