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蓝自认生性坚定不容易被美色所惑,况且早已成婚,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弹指间丢到了九霄之外,顶替的是满心戒备。
毕竟“邪祟”除了那张漂亮面孔,还有一身被陈年血迹斑驳得看不出原貌的衣袍,凭血点乱溅的痕迹都能想象出一副屠戮的光景。再加上……他抬起的手背上落了一只看似乖巧的白鸽。
寻芳……
虽然白衣蓝一直都不理解姓纪的为什么要管一只专门来找邪祟魔物的鸽子叫寻芳,也一直嫌弃寻芳懒又贪吃、遇事瑟缩,但是再怎么看不惯,她也承认寻芳怂归怂,自保能力还是一流的,逃命速度比姜归御剑飞行还快两倍。
如此来看……白衣蓝不动声色将右手背到身后,作势浅浅行了一个见面礼,心里疑惑此人是怎么抓到寻芳的,对他的警惕达到了顶峰,口中则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邪祟”面无表情,一只手轻轻抬起,随他动作寻芳寻隙觅得自由拍翼而起,竟没被束缚。
鸟鸣分外尖锐,直抵祠堂内,落入姜归耳中。
“寻芳?”
……
“我是……”雨后的天幕洗练洁净,繁星倒映在青年空茫的眼中。他从污泥中坐起,魂魄像是沉寂久了,乍然一动如同打碎重新拼合,连带着面前看到的一切都混乱不堪。
明明看在眼里的是云气稀薄只笼着几片絮状薄云的天空,却有星辰运转的轨迹隐隐浮现在心上,包括其中各个星辰的名称以及轨迹的交替。
他茫然地接纳了星空许多讯息,慢半拍地开始思考其间寓意。随即他垂下眼,目光居高临下一一扫过所能及的山河树木。
就像是有一个耐心的存在俯首耳边为他仔细解释一样,他知道了远处树杈上歇息的鸟的习性与凡人对它的称呼,知道了它所住的那棵树何时开花何时结果,叶子可入什么药。
灵魂仿若被捧着悉心教导,自然万物所有规律在他眼里无处遁形。他一边梳理自己的魂魄,一边放任自己触碰这些知识。大概是眼睛睁久了有些微微干涩,他眨了眨眼,发现随着自己魂魄越稳定,他能看到的东西就越多。
有微小柔和的光点在空气里流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团比较聚集的光点。
“灵力。”词汇很自然地出现,如同被想起一般附带了它能引申的一切。光点亲昵地绕着他的指尖没进他的体内,青年蜷起手指,在海量的知识中察觉了不对劲。
世间几乎是剖开来展现在他面前,其中却毫无他自己的痕迹。
“我是谁?”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
“为什么我的魂魄上会有碎痕?”不知道。
在知晓万物的通明对比下,对自身的全无记忆显得更加突兀。
青年无意识握了握空无一物的右手,指甲触及皮肉的感觉令他苏醒后的记忆慢慢回笼。
他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好像很多,不知道从何追起。
首先,他的手里本该是有一把剑的,只不过……似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青年直觉想要找回记忆他就需要追回那把剑。不管怎样,他无处可去,这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事。
他扶着泥石从满地狼藉中站起身,心念一动就有灵力成诀消去了满身脏污。散乱碍事的长发拢进掌心,他大概本来有什么发带之类的东西能束住它,只是不知道丢在了哪里,索性撕了一片衣角简单束起了长发。
紊乱的魂魄在变得平静,青年的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晰。他猜了猜之后可能遇到的情况,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抹弧度很小的笑。笑很快消失,他松手任束好的长发垂落,便沿着缓坡一步一步走下了山,走向了离他最近的那片凡尘。
一次都没有回头。
……
青年确实早早到了雪霁村,只不过先前的梳理神魂和所知耗去了不少时间,他踏进村子时正好遇到凡人被匆匆带入祠堂,庇佑在姜归的阵法中。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胡二的拙劣表演,但在驻足杨柳树下时还是零零落落在凡人的对话里拼凑出了自己剑的线索。
红衣的少女侧身倚在朱门上,没有察觉到他。青年指尖凝起灵力,抬手时便知晓如何使用这团灵流能劈开眼前未完成的阵法,夺回失物。
几乎要斩碎这个村落的预想褪去,青年静默地保持了一会这个动作,最终灵力还是在指尖散去,想:“还是不要太招摇了。”
他冷淡地将目光从胆怯聒噪的凡人身上收回,转头看向躲在树枝上的白鸽。
这只鸟在他下山不久就跟着他了,大概是自以为行踪掩盖得很好,还敢大大咧咧尾随在他身后几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