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
“没。”
“小合,你有没有想过……考虑过其他娘子,潞州城里有很多才俊,和你更相配一些。”
“没想过。”宁合回得斩钉截铁。
他盯着胡霁看了一会儿,他不懂姐夫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心里只觉得古怪。
胡霁由着他打量自己,突然开始语重心长地劝起来。
“你年纪真的大了,不要再挑挑拣拣了。现在身子好了,也算是等了这么久等得值得,但是再等下去就不应该了。”
宁合的脸皮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支吾了半天,才吐出硬邦邦的一句话。
“可是我就是要等她。”
胡霁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有些没趣地扭头看向一边,明显是在赶客了。
宁合低下头有些不安地绞了绞小手,沉默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这间房,甫一踏出大门,眼睛即刻被外界的光刺疼,庭院里的一小片天空是高远的淡蓝色,云层很少。
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总是疑心会有个小黑点出现,然后变得越来越大。
毕竟芷溟离开的时候就是一个小黑点。
恍然间那片天里真的出现了一个这样的点,往前缓缓移动着,他魂不守舍地跟着往前追着走,左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方才被谁狠狠地撞了一下。
“走路没长眼睛吗!”
宁合定定地看着来人,是个模样标致的蓝衣娘子,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白衣娘子,这两人穿戴皆不似普通富贵人家。
他没有回嘴,沉默着。
这两人见了宁合的模样先是一惊,白衣女子朝着他莞尔一笑,无奈轻声开口。
“下次小心些。”
宁合没再理她们,径自小跑着离开了。
等他走了许久,温骆冰还在原地回味,她别有深意地朝着蓝衣女子挑了挑眉,笑道。
“好奇怪,在潞州城逛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个这么好看的郎君。”
“好看,但人怎么呆得不行。”林渊有些不屑地摇摇头。
“而且,看他的年纪大概是早就嫁了人吧。”
温骆冰脸上的笑透出些许冷意。
“有主又如何?”
林渊见了却只噗嗤一笑,略带讥讽道:“干娘最近刚升了州府令,难道你要坏她的名声?”
温骆冰闻言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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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连着一声的雷鸣似要撞得炎周山天崩地裂,山洞顶部簌簌地往下掉落着碎石,肆意在陈璃功法编织成的结界上弹跳着,砸出一个小坑又往四周溜去。
陈璃撑得很是艰难,她此刻正安静地靠着芷溟,紧闭的嘴唇是难以忽视的惨白色。
她尽量让自己的后背悬空,因为那儿有一大片烧焦到黑紫的伤痕。
橘红天空嵌在山洞口,即使离着结界几百米远,即使存在防御结界,面上依然不停扑着难以忽视的热气。一只黑鸟在洞口来回扑腾,一副被怒火烧着了理智的模样。
她身上光鲜如黑曜石般的羽毛丛就像被勺子挖了般,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正好是靠近脖颈的位置。
芷溟沉默着,眼睛里的突兀干涩刺痛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方才那鸟举着田螺带她们来了第二座山,与前面那被雨水笼罩的雷番山不同,这山遍布干裂的朱红土地。
它执拗地想将自己一伙人引向山中心,空中令人窒息的热浪如同无数根鞭子,狠狠地甩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陈璃对它的攻击根本就不起效,最后为了让她放开喙子,使用了唯一一招——令金贝自爆。
金贝由羲和天神留下的冶金石所造,也是宗门唯一能给所有苦苦坚持修道之人的唯一赠礼。
这一切都发生在芷溟背起黎垣的那一个分神的瞬间。
金贝自爆后,陈璃像个破布娃娃似地轻飘飘往下坠,芷溟顾不上背上黎垣的尖叫,她拼尽全力只为比她飞得更快。
她只想抓住那个为她的错误牺牲的好心人。
视野里忽现一条迅疾的白练,在她还没有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托起了陈璃,让她免于粉身碎骨的危险。
芷溟定睛看了许久,脑中似乎转不过来弯——那是随着她们一起下坠的田螺化成的东西。
因为分神,也自然忘了身后就有一只追魂夺命的黑鸟。
那白练居然是条龙的幻影。
白龙即使是幻影,气息也磅礴得骇人,很快那鸟就被它缠斗得招架不住,看准时机猛然变小从缝隙里溜了出去,两个光点你追我赶,如同流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芷溟对着天张望了许久,也没能等到那白龙回来,她把黎垣放下,又去背侧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陈璃,却被她摆手拒绝了。
这时她才看见她的右胳膊连着那一块后背,红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