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杳回头瞥了一眼欢欣不已的宁合,他看起来比前十年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更加鲜活,双眸亮晶晶的。
她的嘴角不由得上扬,因着担忧春闱而紧锁的眉目也暂时疏解开,朝着胡霁柔声开口道:“我们四人一同去书房里聊吧。”
胡霁见宁杳是打算今晚特意撇下其他人来招待她们,朝宁合她们淡淡一笑。
“胡家的板栗鸡别的地方可是尝不到的。”
书房前厅有张小方桌,正好能够容下四个人,小厮不仅端了汤,还盛了一些酒来。
宁杳提着那壶起身先给芷溟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捏着杯身沉默了半晌,才举起朝着芷溟朗声道:“若你愿意收下我这谢意,就喝了这一杯薄酒。”
芷溟看着那杯中的液体,黄澄澄的,透亮得像是那夜的桂花糕。
就是气味不好闻,隐约记得在哪里闻过类似的,但是全然想不起来了。
她见这三人的目光都打在她脸上,一时间后背有些僵硬,只无奈道。
“我不想喝。”
宁杳被拂了面子也不恼,她的眼睛看得真切,这女人性格如此,并非记她的仇。
若是记她的仇,怎么会如此地帮小合。
她的话里带了三分赞许。
“滴酒不沾?娘子想必家教甚严。”
芷溟不置可否,低头看向碗中的食物,这香气又是自己没闻过的了,不像红烧肉那样香甜浓烈,也不像牛肉萝卜汤那样清新细腻。
是醇厚的,沉甸甸的香气。
她满怀期待地尝了一块,又甜又劲道又滑,外面那层细细的如沙砾般的东西也是甜的,就是有些卡嗓子,她被呛到连着咳嗽了两声,宁合见状赶忙给她递上一杯酒,见她喝了咳得更厉害,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帮她顺背。
宁杳与胡霁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她走到另一张书桌前倒了杯冷茶,放在芷溟面前。
“你喝这个吧。”
胡霁笑语盈盈地望了一眼宁杳,将呆呆的宁合拉走了,留出一个私密的空间让两个女人商量“大事”。
芷溟不再咳了,她盯着碗里的板栗鸡,十分想伸筷子,又迟疑着。
该是拜那杯酒所赐,脑袋有些发晕。
“你坦白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医好他的脚?”
“不为什么。”
芷溟打算吃慢一些,这回她把那些沙砾都拨开了,那鸡肉入口还是一样的香甜。
“……”
宁杳悻悻扶额,她还以为这女人会直接开口提亲呢。
她咬了咬牙,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你不喜欢我弟弟?”
喜欢?
芷溟被惊得咬到了筷子,差点牙被崩掉一颗,那痛嗡嗡地震得嘴唇有些发麻。
她想反驳但又没找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只能眼神飘忽地捂住了嘴。
她终于明白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了,宁合就是喜欢她才会为她做这么多无谓的事。
给她做饭,刷壳,老是想和她贴在一起,明明她身上冰得要命。
可是她怎么能和人族在一起呢?想想就觉得万分荒谬。
“不喜欢。”
芷溟回得冷漠坦然。
“你不喜欢他?非亲非故的,又这么帮他?”
宁杳被她的神情刺激到声音也略微大了些。
小合除了腿脚不好,品性模样都没得说,要不是母父早亡,他又幼时遭逢不虞,上门提亲的人该踏破门槛。
她很久之前甚至隐约听过母亲跟她的县丞朋友说过要定娃娃亲的事。
只是陈年旧事,一切都不了了之。
“我帮他,是因为他也帮了我。”
芷溟觉得有些棘手,她好像解释不清楚了。
那时候他为了找人救她,脚又添新伤,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才给他用的这个药,也是歪打正着。
宁杳轻笑一声。
“这位娘子,你如今多大年岁?”
“二十六。”
芷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年龄若按照人族的寿命来算,那又不知道是什么算法了,毕竟螭族都可以活两百年的。
“可有婚配?”
“没有。”
“你的母父就没有操心过你的终身大事?”
宁杳被她古怪的态度弄糊涂了。
她觉得她该是有意的,暂时未开窍罢了,虽然这人脾气不好,但是其他都尚可。
姻缘的事情,总归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芷溟沉默着,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你先别着急回我,我不知道你是顾虑着什么……但若是我明年春闱高中,你跟我们家连成亲家,就一下子连着胡家和宁家都沾了亲。”
宁杳觉得自己已经撕开老脸跟她说到这份上,她再拒绝就真是难办了。
见她依旧不说话,她急红了脸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