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悠没接,无情地塞了回去,“我不冷。”
不是闹别扭,只是觉得再穿着他的衣服真会汪一声哭出来。
也有点觉得自己不配这种幸运。
笼中鸟写的是只想往外飞的金丝雀。
而她,就像是有人凿开坚冰都会犹豫拒绝,还想要继续躲在没有光的地方。
陆白瑜看了看身边的倔鹿,微卷的发间夹着几片白绒绒的雪花,没化妆,小脸在大清早的寒风中冻得刷白没点血色。
他“呵”出一口白气,将衣服直接扔在她头上,“就是这种时候,我特别想用夏池的台词。不穿,腿打折。”
冷不丁被熟悉的气息笼罩,鹿宁悠想提醒,你已经这么做了。
从衣服中探出脑袋,抬眸就撞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就是能看出拒绝你就逝世的威胁之意。
在逝世与悲怀伤秋中,鹿宁悠选择了向光明不了五分钟的邪恶势力低头。
这日的天气阴沉。
太阳还没上班,雪从浅灰色的厚厚云层里飘落,两人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避寒。
鹿宁悠多次从剧本里抬眼瞧他,欲言又止,吃了助理带来的早饭,现在脸上倒是红扑扑的。
“看剧本。”陆白瑜面无表情拿过她的剧本,检查了下她写的注释,挑了根红笔开始画情感曲线,“郭导说你表情不对劲也可能是做的人物分析有问题,我们先看看前面那几场和今天的联系。”
鹿宁悠凑过去看他的字迹。
第一幕相遇诧异惶恐,但心怀希望,第二幕定居看清夏池所作所为后的畏惧不安,再到被追逐后吊桥效应引起急切的表达欲,今天这一幕是夏添产生爱意的转折点。
内核层次挖掘完,陆白瑜重新给她分析角色,“夏添的爱和她的性格一样卑微也复杂。她想从夏池身上同时得到亲情爱情,每时每刻又在害怕自己太过弱小会被抛弃。她矛盾的性格,也导致她与夏池拉扯不断。”
"她就是夏池最忠实的信徒,不管是哪个人格,都是。所以,现在的她需要拼命证明自己,也在假装强大,其实内心非常脆弱。"
“所以在这场爆炸戏里,她会奋不顾身地挡在夏池身前,也从此获得了夏池的信任,之后就是恶之花的成长线。今天这场戏你台词不太会出问题,就你看向夏池那个眼神要注意……”
鹿宁悠看着他一边讲一边写,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笔。
她的眼神里已经有夏添的影子,“我知道的,什么是害怕被抛弃的感情。”
从绿色城堡中孤身出来的她,与独自逃离孤儿院的夏添,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她们拥有的都太少了,对每一分温暖都在拼命珍惜,就算那分温暖充满了危险,也义无反顾。
鹿宁悠平静地看着太阳升起,各位老师到场忙碌,搬来大灯打光板,道具组埋好材料,群演就位,最后所有人准备。
场记喊完场次打板,摄像机对准了场上的演员。
大灯熄灭,黑暗来临。
夏池抓着夏添在狭长的隧道里奔逃着,尽头的感应灯是唯一的光源。这一路上还要越过各种障碍物,身后的暂时听不到追击声,可他们不敢停下。
停下无异于等死。
距离出口还有一小段路,感应灯没有捕捉到热源,两人视野里最后的光点消散。
两人磕磕绊绊地前行,即将适应周围的黑暗,忽然夏池左侧脚下的金属物冒出了不详的“嘶嘶”声,
定时炸弹的滴滴声像是催命符跳动在心尖,倒计时在瞬息间读秒到零。
一道瘦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在夏池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张开双臂把他挡在了身下。
火光亮起前,夏池只来及护住她的头部,抱着她转身背靠到掩体下。
爆炸的耳鸣逐渐平息,夏添惊慌失措地半跪在地上,抬手就要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手抖得不成样子,喃喃的声音也碎得不成样子,“夏……池,夏池……夏池。”
她饱含泪水,眼底强烈的情绪非常到位,惊恐,紧张与望不到底的绝望。
“你傻吗?你冲过来干嘛……”夏池转过头看清她的神情,斥责的话全堵在喉咙口。片场寂静,他直愣愣看着她,哪怕超过了剧本预定的时间,导演也没有叫停。
这几秒过于漫长,灰尘弥漫在整个地下隧道。
像是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夏池睫毛眨动了下,看着怀里的人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似乎是她此生唯一的渴望,是她沉溺于水中的浮木。没有他,就无法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