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云庭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支烟, “夏添在孤儿院呆了近十几年,卑微, 压抑,懦弱都已经融进了骨子里。你再试着想想,负面情绪压抑的极致的人,有朝一日拿到了武器,能向害她的人复仇,她会是什么情绪?”
压抑, 复仇……也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字眼。
短暂的沉默后,鹿宁悠望着脚下的海浪, 瞳孔里反射着冰冷的波纹,她答了两个词,“兴奋与寻求解脱。”
郭云庭有些意外她能共情夏添这个复杂的角色,“对,在这个时间点,以夏添的性格兴奋会少一点。几个月与夏池相处下来,她不是麻木没有动作的。她小心翼翼地在听在看周围的一切,她性格里的某一部分逐渐被同化。因为她在最迷茫的时候遇到了夏池这个恶人,她才有了改变的契机。她的性格已经往恶之花这个方向靠拢,但在这一点上,她自己是不自知的。”
“我希望你能把这点不自知带进你的角色。”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郭导让执行通知大家准备开始。
鹿宁悠走回仓库,不停暗示自己要摒弃杂念,她现在就是夏添。
刚稳定好情绪,站好位,杂念本身走了过来。
“聊得怎么样,还紧张吗?”陆白瑜问。
光是听他的声音,心里的焦躁又跑了出来,她硬着头皮答:“不紧张了。”
陆白瑜垂眸看到她转着衣角的手指,走近了些,“你确定?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在状态。”
现在扰乱军心的就是你!
要死不死,还越走越近。
俯身下来做什么?鼻息都烫到人了。
鹿宁悠伸出手将他的脸扳到一侧,忍无可忍地说,“你现在离开我的视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空气凝滞了几十秒。
陆白瑜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三圈,又指了指自己。见她斩钉截铁的模样,半响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让我走?”
“走吧,别影响我入戏。”鹿宁悠面无表情,管不了他心里是“荒唐”还是“有趣”刷屏,现在最重要的是主线任务:入戏与拍摄。
她敷衍地给他随便指了个角落,就跟指挥一坨米去墙角蹲着没什么区别,又像是是要他进行有害垃圾自我归类。
陆白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暗了,他薄唇一抿几度想开口,最终还是沉默地往边上走。
走了没几步,就又听见鹿宁悠在喊,“陆白瑜。”
学长也不叫了,这三个字就像是在喊工具人。
陆白瑜撩起眼皮睨她,目光冰冷,“干嘛?”
鹿宁悠提醒,“导演喊你站位呢,过来。”
就很不耐烦。
“来了。”陆白瑜嗓音低沉,换了个不近人情的调,显然已经进入夏池模式。
执行导演看了看手里的扩音喇叭,两条浓眉紧紧搅在了一起,整一个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这几百块的玩意还没小姑娘的声音好使?
就……行叭。能把人叫回来就行。
确认完工作人员已经就位,场记拍下板子,这一条重新开拍。
鹿宁悠被陆白瑜半搂在怀里,对上他直白锋利的视线,背脊再一次忍不住绷直。
但当她转眸看向夏池时,她再一次穿越过壁垒触碰到书页里的小跟班。
迷茫,兴奋,以及恶之花初次绽放。
窗外乌云黑压压地往下沉,已有雷电凝聚成型,破开碧色的天。
夏添手里攥着炸弹按钮,她的眼里有挣扎与害怕,又隐隐藏着抹不同寻常的光亮。
连带着她颤抖的声音都怪异起来,“按下去……他们就会死?”
夏池笑得乖张,“对,还会开一朵漂亮的花呢。”
死亡被美化,夏添呢喃着抚上了按钮的金属边缘,“按下去,他们就能……就能像花一样。”
“等会儿,我记得你!”被禁锢住的瘦小男人吓得不停打颤,“几年前你在地下黑市打过拳,一连打了几天,场场都是冠军。对……是你,就是你!看在,看在我们都是苦命人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夏池满不在乎地夺下他手里的刀,在掌心转着,“记性这么好就用在该用的地方,苦命人?苦命就要去折磨别人?现在夸我也没用,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被炸上天?”
见生路被堵死,瘦小男人目露凶光,突然暴起,弓起身一拳往夏池腰上击去。
夏池一垂眸便分辨出他的进攻落点,利落地抬腿撞在男人脆弱的肚子上,后者哀嚎着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