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捏着的塑料砖头都快掐坏了。
陆白瑜终于舍得放下他的手机,指了指砖头提醒,“下场的道具,放松,弄坏了道具老师会闹。”
“你就准备这么算了?”
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然呢,又打不过。反倒是你们,一个两个都比我激动。”
无法想象“打不过”这种话从眼前的男人嘴里施施然冒出来,鹿宁悠停顿了下,“你是中邪了吗?”
“没有。”
“那就是鬼上身了。”
“……”
陆白瑜转过来,正视她,“你又在激动什么?”
鹿宁悠忍了忍情绪,也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但就是忍不住,“因为就是我的不幸传染到你了,你凭什么遇到这种事!”
她的语气充满了肯定,但不是出于怨念,也不是对网上那些评论的憎恨。
就带这些不服气的“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但是现在命运怎么开始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了”的那种感慨。
陆白瑜不明白她这种感慨从哪来的,她拿不幸说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虽然不愿意,但已经打心底接受了这个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般的标签。
他皱了皱眉,神色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在擅自误会什么?”
陆白瑜脸上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股不羁的怒气在燃烧,“多大点事,就值得说自己不幸。”
语气比窗外的寒天雪地更缺温度。
鹿宁悠楞了下,仰头看着他额角都突出了块青筋。
是真的生气了。
第一次见他这样,先前激荡的情绪都不复存在,背脊僵硬,视线凝滞在他脸上。
“你可以去指责对方的过错,而不是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陆白瑜漆黑的眼瞳盯了她几秒后,靠回椅子上,周身那股阴沉沉的压力被释放。
附加了个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你这人就不能乐观点?”
“乐观不了一点。”鹿宁悠很小声地嘟囔,“就是不公平,每次拍危险的镜头你都自己上,为了追求片子的质感都搞得一身伤,还有你那些徒弟,虽然师徒情谊时间不长,但大家都很认可你啊。结果呢,换来夏池的提前领盒饭。”
陆白瑜语气依旧淡然,“我很高兴你能为我着想,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海边之夜不是我的终点,仅仅是个起点。”
鹿宁悠没说话,就抱着臂看着他。
被她黑黝黝的视线盯着,陆白瑜挑眉,“在想什么?”
“在想,你怎么能把放弃都说得这么坦荡又好听的?”
“我这明明是嫌麻烦。“陆白瑜从鼻腔里漫出一声冷笑,”还舆论战?要我陪他们打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我助理那挑个新剧本。”
这意气风发的言论很对味,但总觉得哪里无法接受。
忽而脑海里浮现起那张毫无作用的DNA鉴定报告,鹿宁悠突然直愣愣地问出了一句,“放弃也是被允许的吗?”
夕阳的剪影下,她一双杏眼乌溜溜地看着他,带着些期待与更多的紧张,仿佛他接下来的回答会影响她一辈子似的。
陆白瑜认真思考了下,在她认真的目光中答道:“适可而止并没有什么错,它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鹿宁悠明显在困惑,咬着唇,想了很久,“也有那种不能放弃的情况,说穿了放弃就是种逃避。”
在抗拒他的观点。
“有句话叫金子总会发光的,很俗,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穿了就是困难总比方法多。”
“有时候,放弃需要更多的勇气。人生路那么长,干嘛只盯着眼下。”
“小鸡汤来了。”
“让该过去的过去,走错了方向,停下来,也是智慧。”
“林先生语录是吧,我感觉你快编不出什么了。”
“……”
没法聊。
陆白瑜垂下眼,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想听什么?”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被否定了一样,又隐约觉得他可能说的是对的。
不想承认罢了。
陆白瑜看她垂着个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良久,一副陷入灵魂拷问的鬼样子。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幽幽地说,“你不觉得,现在我才是应该陷入沉默的那个人?突然被通知领盒饭,我也是有情绪的,谢谢。”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倒是和沉重扯不上太大关系。
在这种莫名轻松的氛围里,被他说服了,多大事,有空EMO,不如换条路,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