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孟柏像是抓住即将流逝的风,她握着缪白的手腕,“你从来不骗我的对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问缪白。
她对缪白向来都是信任的。
但话就是这么说出了口。
缪白愣了一下,点点头,“当然了。”
当然了,于是孟柏安心了。
六月的好处是,气候温和,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夏的前奏,温柔的,没有那么烈。
孟柏站在核桃树下,将手里的试卷拿给缪白看,用红笔勾画的横线,错题,她说这些她都会了。
“那很好,考试成绩应该比你想象中好。”
孟柏只是笑,青涩地笑,“还好吧,我们镇上的教学条件一般,老师说如果考题刁钻,可能遇到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题。”
“但你很聪明啊。”缪白在孟柏脑袋上摸摸,“你是孟柏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缪白将“孟柏”两个字归纳为夸赞的一种。
如果说,于孟柏而言,缪白是特殊的存在。
那对缪白来说,孟柏也是。
缪白在这个镇上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勇敢聪慧的女孩儿,当然,孟柏还是热烈的,诚恳的,纯粹的。所以很多个瞬间,缪白都在犹豫。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离开。
但每每思绪绕到这个地方,缪白又在想,她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没有退路了。
她曾经没有想过会遇见孟柏,所以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当初和周一正灵魂绑定也没有犹豫,但后来,心里有了记挂,却已成定局。
冬天,周一正离开,原本也是缪白的期限,她其实应当也消失。
可她舍不得孟柏,留下,总要代价,缪白甘愿用“记忆”为代价,换来和孟柏相处的最后几个月。
时限几乎就快到了。
她即将成为无处可归的流浪灵魂,这句话前面,还要加上一句:记忆丢失的流浪灵魂。
夏天过后,记忆会随着时间飞奔,缪白会忘记眼前这个女孩儿,即便将来某天她还有机会站在孟柏面前。
但,没有办法开口,明天孟柏就要考试,缪白不想影响她的状态。
“许芹老师说,这道题时候我做出来了。”这时孟柏还在和缪白分享喜悦。
“那你很厉害。”缪白眼神愈发柔和,“考完试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或者想做的事?”
“我想和你拍照!可以吗!”
比较遗憾的是,当初把相机交给李诉警官,便没有再拿回来的机会了。
那是证据,但也是孟柏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这是孟柏一直遗憾但没有开口的话。
但她不想要缪白再破费,“我的意思不是再买一个相机,我的意思是我们到镇上去拍照怎么样?大头贴,你能接受吗?”
大头贴,2013年在城市已经不流行了,但在城市边缘的小镇上,其实还有人在拍的。
孟柏曾提前去踩过点,她觉得大头贴那样幽闭的空间比较适合她和缪白,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到缪白。
缪白犹豫了一下,但见孟柏那么期待,她还是点了点头,“好,答应你。”
天色渐晚,到了孟柏该回家的时候了。
明天她还要考试,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
“好啊~那考完试我们就去拍。”
“把你试卷收好,回家吧。”缪白看了眼地上写满字的考卷,“晚上回去睡个好觉。”
“那今晚你陪我睡吗!”
“你想吗?”缪白抬眼看她。
“当然了!”孟柏主动上前去挽缪白的手,“走吧走吧~回去晚了我爸又得说了。”
她们从老院子出来,和平常没两样,天色昏黑,四处野草疯长。不远处,偶尔遇到一个或者两个镇上的人,有时候,有人会向孟柏打招呼,孟柏总是自然回应过去。
没有人能看见缪白。
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缪白。
“你不想要他们看到你的时候,他们真的看不见你吗?”孟柏不知道第几次问出这个问题。
“嗯。”
“那那天晚上——”孟柏抬眼去看缪白,“我第一次见你那天晚上。”
“我故意要你看见我的。”缪白眼里有笑。
“为什么?”
“想逗你玩玩,看你害不害怕。”
“噢,那你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你谈恋爱吗?”
缪白摇头,“从来没有想过。”
“噢~”夜色中,孟柏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一点狡黠,“前面有人,缪白,我想和你玩个游戏好吗?”
不远处,小路对撞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正挑着浇菜的桶,即将和孟柏面对面。
“要干嘛?”
“他过来的时候,你亲我一下,反正他看不到你。”
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