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诉抬眼看他,声线浑厚:“无聊,抽烟。”
孟兴仲在李诉身旁坐下,衣兜里摸出一包红塔山:“塔子抽么?”
李诉抽的是红梅烟,便宜一些,红塔山相对来说贵一点,好抽一点。
很快雪地里被烟头戳了一个洞,李诉灭了自己的,接过了那根红塔山。
他打趣:“怎么抽起塔子了?”
“过年嘛,抽好一点。”孟兴仲笑笑。
冰天雪地里,打火机的声音尤其清脆,李诉鼻腔里喷出浓浓的烟味,他猛吸一口,微微有些惆怅地说:“孟哥,上次那事儿,真的很他妈玄乎。”
李诉正在调查的事,孟兴仲知道一些的,虽然李诉从来不和他分享收集的证据,但孟兴仲零零星星知道一点。
是命案,特别冤的那种。
孟兴仲眯了眯眼,视线里,雪地变得模糊。他大衣左边的兜里,装的是孟柏给他的相机。
从家到警局这一段路,孟兴仲已经拟好说辞。
“咳——”孟兴仲啜了一口烟,“聊聊天不?”
李诉回答得漫不经心:“随便聊。”
“九几年的事想听不?”孟兴仲侧目,笑着看他。
李诉点点头,“说来听听。”
“就咱们国家开放的那几年,我爸,教书的,想要我也像他一样,当个好好教书先生,奈何我这人吧,他妈的像头牛,浑身都是劲,但脑子不好使,教书,肯定是教不好了。”
“可不是么。”李诉听了,一声干笑,他想起了孟兴仲的外号,孟大牛。
孟兴仲又说:“那时候我有几个兄弟,去外边做生意,发财了。回来几个,告诉我说,开货车,拉钢材,挣大钱。我寻思着,这车我不会开啊,一个兄弟说,学啊,钱他出。”
李诉静静听着,他还没想到孟兴仲以前是开大货车的。
“后来就帮别人开货车,你也知道,我这人吧,很虎,平常大大咧咧的,有人就抓住我这缺点,给我下了套,后面就出事了。”
他说的出事,是大事,这也是孟兴仲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开车的原因。
“是人命,那时候我们钢材场边,货车停得特别多。通宵开车啊,困啊,就在车上睡觉,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早上六七点发出是常有的事,结果有一天醒过来,妈的,坏事儿了。”
李诉被勾起好奇心:“咋了?”
孟兴仲说:“我后车轮胎旁边死了一个小孩儿,小姑娘,还不到五岁。我寻思着,这怎么可能是我干的呢,我又没发动引擎,手刹也拉了,非说小孩儿到我车后面玩,溜车了,给碾死了。”
这一听,确实锅从天上来。
“后来呢?”
孟兴仲叹了口气:“后来,这里说,那里说,别人嘴里传来传去的,我还成了杀l人l犯,驾照吊销,就不开车了。”
这件事,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孟兴仲还被告上了法庭,但后来这案子查出来了,因为破绽百出,很容易知道不是孟兴仲干的。
是一个开小轿车的人碾死了一个姑娘,眼见救不过来了,放别人车后去,想甩锅。
“还有这事儿?那挺冤的。”李诉声音低低的,“那你后来就不开车了?”
“不开了,后面是能继续开了,但我不想干了。一是我爸去世了,二是孟柏长大了,我老在外面开车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就待家里了,和老婆孩子一起,总是好的。”
李诉轻轻点了点下巴,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他以为孟兴仲只是闲得无聊,和他聊聊往事,没想到孟兴仲忽然又说:
“但老李,我说的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孟兴仲偏过头看着李诉,先前的笑意全没了,“我今天来,是有一个东西给你,我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先前的先前,他全是在铺垫,把故事讲真一点,真真假假,假的部分要比真的还真,真到能骗过自己,那自然也就能骗过别人了。
李诉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孟兴仲从兜里拿出一个老式相机,握在手里,又让李诉摊开手,李诉照做,但还是一脸懵逼。
“这什么?”
“那些年开车的时候,我不小心拍下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不好说。”
李诉皱了一下眉头,嘴里叼着的烟一直没吸,烟灰抖了一下,落在雪地里。
孟兴仲说:“后来,货车我没开了,我兄弟也因为一些事吧不顺,他让我把车卖了,最好把车上的铁件也卖了。我就开车到郊区去找,找到一家,想和老板谈一谈,问收不收,结果——”
孟兴仲指了指相机,没继续往下说。
李诉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小相机,是90年代特别流行的ccd,那时候玩点儿时髦的人,或者条件可以的人,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