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木槿花。
蕾娅抬高烛台,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信差的脸。她乌黑的长发挽在脑袋后面,唯耳边垂下几缕发丝,下巴上两颗几乎要连载一起的小痣在此刻显得异常醒目。霎时间,多年前的回忆涌入蕾娅的脑海,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条暗巷,听见黑猫死去时痛苦的哀嚎。
“请问我们是否见过面?”问出这个问题时,就连蕾娅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信差的嘴唇,翘首以盼她给出的答案。
“什么?”信差看着蕾娅的脸顿了顿,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我不认为我们见过。”
“你戒指上的图案,请问那是木槿花吗?”蕾娅确认道。
信差抬手望了眼自己的戒指,回答道:“是的,很少有人能认出来。”
“那么,恕我冒昧,请问你是否来自里奇城?”蕾娅又问道。
这下信差脸上的惊讶与戒备取代了迷茫。
“我现在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非常突然,也一定不会相信。”蕾娅接着说道,“但我想我们见过面,几年前,就在里奇城上街区的一条小巷子里,当时你受了伤。”
“不……怎么会?”信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从头到脚端详着蕾娅,她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仿佛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赫兰斯小姐?”身后传来卡罗尔的声音,听起来同样震惊。
信差猛地朝卡罗尔看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更加提防地质问道:“你又是谁?”
“我叫卡罗尔,卡罗尔·佩洛姆。”卡罗尔走来,与蕾娅站在一起,“难道你就是蕾娅提过的那位小姐吗?在听说你的事后,我曾找过你,但但是你的父亲说你已经有了结婚的对象,所以去了乡下,不住在里奇城了。”
信差无法呼吸般揪住了自己胸前的布料,大口地喘着气。佩洛姆先生举办生日宴会的那天,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她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才生下一个女儿,却在当晚被残忍夺走。父亲曾主张杀死这个女婴,在母亲的劝说下才改变了主意,将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她意识模糊,穿着带血的睡袍追出来,试图夺回她的孩子,但她的挽留却只化作水坑里的污水,被车轮无情地辗轧。
蕾娅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她。蕾娅看不清她的脸,却记得她的痛苦。长长的黑发包裹住她的身体,躺在她身旁的,是那只不再喘息的黑猫。
“赫兰斯?”蕾娅说道,“你姓赫兰斯吗?”
“没有什么赫兰斯,你们认错人了。”信差努力平复着心绪,但蕾娅分明已经看到了她眼眶中晶莹的泪水。
“小姐,我们并不是要逼迫你承认什么,只是……”卡罗尔本想通过安抚来引导她说出真相,但对方的极度抗拒却让卡罗尔无法再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你该看信了,小姐,我还要回去复命。”信差倔强地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她咬着牙,将那枚木槿花戒指藏入掌心,随后便对一切都报以沉默。
蕾娅与卡罗尔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无论她们如何努力,都无法再问出什么。于是,蕾娅叹息一声,拆开了那封信。信上的字迹与她之间见过的那些都不相同,有力的笔锋昭示着写信人的坚定。
亲爱的好奇小姐:
知道你已经抵达瑞德曼斯,我感到非常高兴。
被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我能理解,但很抱歉,想到你读到这封信时的表情,我还是觉得十分有趣。
什么恶趣味啊?刚读了两句,蕾娅就忍不住吐槽。
你依旧对真相十分执着,但我想你我都明白,你到瑞德曼斯来的目的应该也不只是想见我吧?
所以我们大可不必绕弯子,坦诚地接受彼此的心意如何?
《巫术法案》的危害,想必用不着我提醒你。你甘冒风险走上审判法庭时,应该就意识到了,总有那么一天,我们都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我所做的事你都清楚,正如我也明白你的计划。所以,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否有兴趣跟我合作?
“合作?”蕾娅的目光无法从这两个字上挪开,“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合作的意思。”信差开口道。
蕾娅看向信差,发现她已经藏起了所有的情绪,与刚才判若两人。
“你的主人说想跟我合作,但却连面都不愿意露,这就是她表达诚意的方式吗?”蕾娅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