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瑟琳娜浑身哆嗦,声音发颤,她面色苍白地紧紧抓住蕾娅的手,凝视的眼神里一片迷茫,“为什么?我们终究无处可逃吗?”
“换做从前的我,一定会支持你,和你一起逃离,但现在的我无法接受。因为所谓的‘逃避’就是个谎言,就算我生活在不见日光的地下,他们都有本事掘地三尺,将我拉出来,要我站上被告席。”蕾娅说道,“瑟琳娜,你听我说。那根火刑柱对我来说并非毫无意义,在被火焰与浓烟包裹时,我想了很多事,譬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人们认为我一定要下地狱,以及为什么我有机会活下来。我和你是最相像的人,也许我们共同拥有那些经历与记忆只是巧合,但如果这是命中注定,那么我们的生命早已联系在了一起,我们注定要完成共同的使命。”
“蕾娅……”瑟琳娜喃喃道,“我别无选择,但你想成为蕾娅吗?我们必须直面恐惧吗?”
“你好像对我抱有特别的期待,瑟琳娜,但我劝你放弃。无论如何,现在的我就是蕾娅,而我和你一样,生活在这里。”蕾娅用手拍了拍瑟琳娜的脸颊,“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是个神秘的异乡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是,我也不知道逃离这里的办法呢?我所说的逃离,是指真正发现一块宝地,让我们不再经历任何的痛苦与挣扎。我们可以保留这种可能性,但如果我和你都将永远被困在此处,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瑟琳娜陷入了沉默,她面若死灰,一个字也没有说,就像提前站在自己的坟墓前开始默哀。
但蕾娅认为,她们还没到需要默哀的时候。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逃跑呢?因为我们是女人吗?因为我们太过弱小吗?不,瑟琳娜,你该睁开眼睛,看看我们都做了什么。我们开起了印刷坊,我们的报纸畅销热卖,你和约瑟芬救下了火刑架上的女巫。”蕾娅继续劝说道,“我不想逃走了,我厌倦了,我不想做扫帚下的灰鼠了,我想做拿扫帚的人,嘿,扫帚也是女巫的好伙伴。我要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不要脸,我要女人们不再只有逃跑这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像你说的,权力,我们要夺回权力。”
瑟琳娜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泪止住了,看着蕾娅,她终于展现出一丝笑意,就像太阳终于在风的帮助下赶走了那团碍眼的云。其实瑟琳娜的愿望很简单,她渴望找到天堂,但她并不惧怕地狱,在拥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之后,她明白了自己一直追寻的是什么,她确认了自己不再孤单。
时至今日,继续假装这是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战斗已经不可能了。
蕾娅一直认为只要自己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到伤害,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对女人的恶意总是如影随形。而蕾娅也无法真正对受苦的其他女人视而不见。尤其是她们出现在自己眼前,围绕在自己身边时,一切的惋惜与悲痛都被放大了,如此真实。
“我们离开这里吧,到别的地方去,再开一家印刷坊,再办一家报社,我们可以在天晴时组织读书会。不能只想着逃走,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面对伤害最好的方式不是沉默,是反击。”蕾娅说道,“瑟琳娜,我知道我们的力量还不够,但我们要尽最大的可能教妇女读书识字,要替那些控诉和主张插上翅膀,要血泪变得有意义,要目光不再斜视,要让她们的声音震耳欲聋。”
“好,好!”瑟琳娜点着头,重新充满了希望,“但我这段时间要安排我父亲搬家的事,得等几天。等所有事都处理妥当了,我们就离开。”
“啊!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蕾娅抖了抖肩膀,颇有眼力见地瞟了瞟瑟琳娜,“瑟琳娜,如果我现在问你能回家一趟吗,你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吧?”
“你现在可是马勒斯顿的通缉犯,蕾娅。”瑟琳娜严肃地说道,“这几天让你住在赫曼山上已经是极限了。”
“那你能把安娜叫来吗?这孩子肯定因为我受了很多苦。”蕾娅恳求道,“我想我母亲和父亲也快要回来了,如果我不能回家,起码得留下一些信件。”
“我非常能理解你,蕾娅,但我认为此时留下信件不是个好方法。”瑟琳娜决断地说道。
“你是建议我直接离开,什么都不要做吗?”蕾娅为难地说道,“我真的不放心安娜,如果我这样走了,杜利亚那帮豺狼会把她吃了的。”